第493章計中計
誠然,亞瑟非常想要向加蘇林推薦《英國佬》副刊《經濟學人》中出類拔萃的學術作品。
但是礙於巴黎的出版審查製度要遠比倫敦更嚴格,加蘇林身為出版界的老油條還是相當精明的從中挑選出了不會惹麻煩的那些出版物。
波蘭的浪漫主義詩人亞當·密茨凱維奇的著作《先人祭》雖然涉及政治宣傳,但是鑒於目前巴黎的政治氣氛和法蘭西社會對於波蘭人的同情,出版《先人祭》絕對會收獲波拿巴派以及波蘭難民們的歡呼喝彩,奧爾良派也十分樂見這樣的社會情緒。
至於保王黨人,雖然他們向來是與俄國人穿一條褲子的,但是倒也不會在這種小議題上較勁。更遑論,目前這幫人在巴黎的政治光譜中是受到嚴厲壓製的,他們斷然不可能因為俄國人去同社會輿論唱反調。
至於約翰·密爾的相關經濟學著作,自由市場的概念也非常符合當下以大金融資產階級為底色的奧爾良派的執政理念,所以出版他的書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礙於經濟學論文的學術性,或許他的銷量會很成問題,但密爾的著作賠了對加蘇林來說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因為在亞瑟給出的方案當中,還有好幾個讓他怦然心動的選項。
亞瑟·西格瑪、阿爾弗雷德·丁尼生、本傑明·迪斯雷利以及查爾斯·狄更斯的四合一大禮包。
阿爾弗雷德·丁尼生,這個名字在一年多以前的不列顛文壇還處於籍籍無名的狀態,但是在當下的1833年,他已經一躍成為了目前英國文壇最炙手可熱的年輕詩人。
田園詩與悼亡詩都是他的拿手好戲,那種優美哀傷的語言,簡直不像是《英國佬》能夠出產的作者。
他的新作《悼念》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扭轉了《英國佬》在崇尚浪漫主義風格讀者中的風評,許多曾經奉《布萊克伍德》為英國文壇最高藝術品的讀者也在丁尼生嶄露頭角後開始將《英國佬》的詩歌欄目視為英國文學殿堂歸屬地的第二選擇。
至於本傑明·迪斯雷利,這位目前正在意大利地區旅遊的、兼具政治家與作家的青年才俊在《青年公爵》的積澱後,憑借旅行期間創作的《波帕尼拉大尉遊記》一舉奠定了自己在英國本土青年作家中的領先地位。
而其在托利黨機關報《季刊評論》上與輝格黨機關報《愛丁堡評論》頻頻打擂台的行為,更是替這位猶太小夥兒贏得了托利黨文膽的讚譽,托利黨當中的不少年輕人更是在迪斯雷利出眾的演講才華與過硬筆杆子的影響下成為了他的忠實擁躉,渾然不顧家中父輩的教訓‘本傑明·迪斯雷利這小子看著不像個好人’。
如果此時在巴黎出版他的作品,相信許多巴黎政界的大人物絕對會有興趣買上一本,畢竟這可是一位擁有光明前途、在托利黨內部擁有青年小團體、未來極有可能掌管一個部門的年輕政治家。
而查爾斯·狄更斯,這位的聲名更是不用多表,看看倫敦各大劇院排演的劇目吧,《怪紳士與俏村姑》、《她是他的妻子嗎》、《匹克威克外傳》等等。這家夥在倫敦簡直紅的發紫!
誰是巴黎新派文學的領軍人物,有人可能會說是雨果,有人會說是仲馬,還有的則認為是維尼。
但是在倫敦,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爭議,這個人隻能是查爾斯·狄更斯。
雖然在英國文學界,很多人都在批評狄更斯的作品不夠深刻,對庸俗的社會過於妥協,娛樂性有餘而文學性不足,除了賣錢以外毫無追求。但是這話落在出版商耳朵裡,那可就是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了。
聽到了沒有?
狄更斯的作品很能賣錢。
巴黎出版界一早就哄搶過狄更斯的法語版權,但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英國佬》似乎並不像是《布萊克伍德》那樣說的見錢眼開。雖然出版商們給了非常高的價格,但是不論是他們的編輯部還是狄更斯本人都不鬆口。
至於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那個時候他們並沒有心思去談論什麼出版問題,因為他們的重要股東之一正躺在特拉法加廣場旁的聖馬丁教堂效拉撒路故事呢。
而最後的亞瑟·西格瑪,這也是一位相當神秘的作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與沃爾特·司各特爵士一樣重要的英國作家,司各特開創了曆史傳奇小說這一題材,開了一派寫作先河。
而亞瑟·西格瑪則是偵探小說這一體裁的開山鼻祖,雖然這個領域遠不像曆史小說那麼成熟,但這也代表了這一領域或許埋藏著相當大的銷售潛力。而且從英國市場的銷售反饋來看,該領域的讀者群基礎相當堅實,在部分讀者的心目中,查爾斯·狄更斯與本傑明·迪斯雷利完全不能與亞瑟·西格瑪相提並論,他才是真正的《英國佬》第一。
如果這樣的效果可以在法蘭西複刻,那加蘇林簡直就是白撿了一個司各特。他完全想不出拒絕亞瑟·西格瑪作品的理由,出版他的作品固然要承擔一定風險,但是成功後的回報卻相當豐厚。
而且根據加蘇林從倫敦收到的一些小道消息,亞瑟·西格瑪本人是在蘇格蘭場長期任職的高級警官,再結合到《黑斯廷斯探案集》和亞瑟·黑斯廷斯先生的個人經曆,他的真實身份其實並不難猜。
相較於不出版亞瑟·西格瑪作品而規避的小風險,加蘇林更不願意承受得罪《英國佬》大股東、前蘇格蘭場高級警官及出版審查委員會的大風險。
換句話來說,就算亞瑟不提,加蘇林也要厚著臉皮給亞瑟·西格瑪一紙肥約。
拿人手段、吃人嘴軟,好歹是位上流爵士,黑斯廷斯先生多少也得看在臉麵的份上,把埃爾德·卡特的法語版權給出讓了吧?
不得不說,加蘇林的這點小心思確實用對了地方,但是他在合同的價碼上卻沒有捏準亞瑟的心思。
不過,就像是加蘇林說的,他這個人是巴黎出版界最好商量的出版商,因此在他提高報價後,很快便如願以償的將《英國佬》的六本作品收入囊中。甚至令他沒想到的是,一旁的海涅也相當‘慷慨大方’的將新作《論浪漫派》的法語發行權交與了他。
亞當·密茨凱維奇的《先人祭》七千法郎。
本傑明·迪斯雷利的《青年公爵》六千法郎。
查爾斯·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傳》一萬兩千法郎。
阿爾弗雷德·丁尼生的《悼念》七千法郎。
埃爾德·卡特的《俠盜羅賓漢》一萬兩千法郎。
海因裡希·海涅的《論浪漫派》六千法郎。
而加蘇林對於《黑斯廷斯探案集》的最終報價則定格在了一萬兩千零一法郎。
推杯換盞之間,雙方便達成了一筆六萬多法郎的大生意。
雖然如此巨額的交易讓加蘇林的資金壓力一下就拉到了頂,但是良好的銷售前景還是讓他忍不住嘴角帶笑。
而一旁的亨利·德萊賽特對亞瑟的認識則更上了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