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叁滿眼複雜的望著馮若瀛的背影。
馮若瀛哽噎的滾動了一下喉頭，“因為……我是一個要油儘燈枯之人。”
他回過頭來，麵上帶著璀璨的笑意，可赤紅的眼中卻含著令人心碎的水光。
秦叁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你是一個要油儘燈枯的人？說啊！”
馮若瀛深吸了一口氣，捂住自己的心口，“早在當年被抓之時，我的身子在那牢獄之中便毀儘了，就算僥幸活下來，這一身的傷病終究難以痊愈。”
“那顧神醫呢？你不是說顧神醫幫你換了一張容顏，那顧神醫也沒有法子救你嗎？”秦叁不相信地說著。
馮若瀛搖了搖頭，“當年被那幾個獄卒將內腑踹傷，我的這一顆心若不是有顧神醫這些年的照料，我恐怕也撐不到如今。
我頂多還剩兩年的時間，這兩年之內！我一定要將孟氏的仇人碎屍萬段！我要讓那個狗皇帝跪在孟家的麵前磕頭求饒！等做完這些之後，我也可以心滿意足的走。”
“孟玄鶴！”秦叁上前緊緊的握住了他的肩膀，“你不能走，你走了疏影怎麼辦？江知韞等你等了這麼多年！她為了你悖逆江九淤，隻求終身不嫁，你如果既再次出現，又再次抽身離去！你要她們兩人今後怎麼辦？！”
“那就不要讓她們知道我的身份。”馮若瀛將秦叁的手扯下，淡笑著，“在她們的眼中，我隻會是馮若瀛，一個馮若瀛死了不足輕重，她們依舊可以好好生活下去。”
“秦叁。”馮若瀛轉過身與他相視著，“作為兄長，我隻求你這一件事可好？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訴她們，讓我報完孟家的仇，安安心心的離去，好嗎？”
秦叁望著眼前之人，雙拳在袖中緊握了起來。
他看著一身孱弱之姿的馮若瀛在微風中飄零，就好像瞧見了從前那個為了孟家，為了他們所有人而努力的孟玄鶴。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孟家之人就要如此苦呢？
他們好像終其一生都在為了國，為了百姓，為了報仇而活著，沒有一人……沒有一人活得像自己過。
“秦叁。”馮若瀛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如今我以馮若瀛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抉擇。
隻要疏影和……江知韞不知曉我的身份。那今後她們也不會傷心難過太久，我的路就在眼前了，可她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疏影那有你照料我很放心。”
“那表姐呢？她自幼就傾慕於你，你能保證你走後，她能忘了你嗎？這麼多年下來，她都不曾忘記過！難不成今後就會忘？”
秦叁滿心不甘，他想留住眼前之人，可又不知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留住他。
他自小謀算，覺得任何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唯獨對於孟家！對於孟家的人，他無能為力……
他想救他們，卻誰也救不了，甚至隻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去服死。
“會忘的。”馮若瀛淡淡揚唇，“我了解她，若我再次出現，那就真的耽誤了她這一世，隻要孟玄鶴依舊是個死人，總有一日，她會忘記我的。”
“那你怎麼辦！！”秦叁嘶吼出聲，終於說出了心中最想說的話。
“你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結果，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甘願嗎！你自小為了孟氏而活，孟氏亡後，你蟄伏隱忍隻為血恨！
你將阿影交托到我們手上，不讓江知韞知你存活，願她們安然一世！那你呢？你一人孤苦伶仃的去死嗎？”
“不是還有你嗎？”馮若瀛笑道：“如今你知我活著，等我死後，你若還看在我是你兄長的份上，就每年帶上一壺佳釀來我的墳前，與我同飲如何？
我如今可不喜歡喝那些清湯寡水，最好能有那種讓人一杯下肚欲生欲死的酒才好。”
酒能忘憂，喝下越烈的酒，才越沒有憂愁啊。
“我不要。”秦叁咬緊了牙關，轉過身就朝院外而去，一邊走還一邊怒道：“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就算隻有一線生機，我也要讓你活在這個世界上。”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紅娘子惋歎著，“師兄，你這表弟還真是重情義，原本我還以為這秦叁是整個護國公府內最涼薄的人，沒想到啊……”
“他看著涼薄，但其實是最重情義的。”馮若瀛勾著唇角，“否則這些年他也不會對二叔二嬸念念不忘了，二叔二嬸那般精彩絕豔的人，教出來的孩子又能差到哪去呢？”
說到這，馮若瀛轉過身看向紅娘子似笑非笑的開口，“你不是說出門在外不想叫我為師兄嗎？”
紅娘子麵色一僵，嘟嘟囔囔的說著，“那還不是師父說的，我在外人眼中如今就是你的仆從，自然是要尊卑有彆的。”
“我想師父是怕人知道你的身份，最後有求於到他的頭上吧。”馮若瀛無奈的笑著。
紅娘子翻了一個白眼，“師傅真小氣。”
說到這，紅娘子不知想到了什麼，朝著馮若瀛又道：“師兄，你這身子不是沒有痊愈的可能，隻要你和我們去……”
“不行。”馮若瀛直接打斷了紅娘子的話，“你們若是回去的話，恐怕到時候我活下來了，你和師傅就要死在那了。
要不是你們我如今又怎會活這麼久？你們幫我續了這麼多年的命，我已經知足了。”
說完這話之後，馮若瀛就不再言語了，而是走到那些靈位前，用自己的衣袖一下一下將那些靈位擦拭乾淨。
看著馮若瀛的背影，紅娘子的眼中滿是複雜之意。
真的知足了嗎？若真的知足的話，他這些年又怎會偷偷觀望著江家，偷偷讓人保護著江知韞呢？
想到這，紅娘子自嘲一笑，背過身去就看著天上的圓月。
她抬首之際，一滴淚水順著眼眶就滑落了下來。
她真的好想救他，真的好想啊……
翌日。
疏影坐在清池邊的亭台上，賞著湖中的錦鯉。
可沒想到，居然有個意想不到之人尋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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