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京的晚上不施行宵禁,但夜晚的大街還是冷清了不少。
除了像之前她去的西門大街那兒,以及一些花街,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
像蘇辛夷這種年輕的小姑娘更是一個都看不到。
蘇辛夷出侯府時,要路過馬廄,為了不引人注意,她隨手將馬夫晾在馬廄外平時穿著趕馬的短打披到了身上,把頭發又隨便扒啦兩下。
一個渾身散發著馬糞味,看起來瘋瘋顛顛不知男女年紀的乞丐,走在夜晚的街上,人們不止不會多看一眼,恐怕還會繞路走。
於是,蘇辛夷就這麼太太平平地到了衛府大門口。
可到了大門口,她又有些犯難了。
剛才憑著一頭熱血出來了,可是這大半夜的,她真的要敲人家大門?
這會兒恐怕都睡了吧?
她站在門口躊躇,一會兒抬手想去敲門,一會兒又縮回來。
這麼來來回回了五六個來回,她最終還是放棄了敲門。
可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大門竟然無聲的打開了。
寂靜的街道,木質的朱門緩緩打開,發出緩慢的咯吱聲。
蘇辛夷轉身的動作頓住,側著身,扭著頭,看向正緩緩打開的大門——
她以為,開門的可能是那位年紀大的老管家,還怕對方認不出她,認為她是可疑的人,趕緊把散亂的頭發扒啦開,露出臉來。
結果卻看到一張清冷,卻蒼白溫潤的臉出現在了大門裡麵——
蘇辛夷:“……”明明就是想來看看他的,可這一刻,她卻莫名的想要跑。
衛無淵:“……”原本還在想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有種莫名的虛幻感,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晚上做的夜夢。
今晚是半月,月光不亮,但兩人的距離卻足以讓對方看清楚彼此。
如果他們都有一麵鏡子,就會發現,那一瞬間怔愣的神情幾乎是如出一轍。
兩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就這麼彼此意外地看著對方許久。
最終,還是衛無淵先回過了神,他跨出門檻,伸出手,將站在門外的蘇辛給拉了進來。
大門合上的聲音,讓蘇辛夷回過神來,看著衛無淵沉靜如淵的眼,她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個……”
“怎麼這麼晚出來了?可是出了何事?”
白天衛淺溪回來時,向他轉達了蘇辛夷的擔憂與問候,可他總覺得她有事瞞著他。
而這時,蘇辛夷大半夜出現在這裡,讓他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蘇辛夷趕緊搖頭:“沒……就是……就是你的傷……”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本來就挺白,現在更是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整個人透著虛弱的病氣,可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睡呢?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她問。
衛無淵披著一件外袍,看看她此時身上的打扮,問她:“那你呢?為何……出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他又問了一遍。
她被禁了足,淺溪是跟他說過的,而且是為了幫淺溪,才讓侯府的老夫人責罰。
可她卻在禁足的時候大半夜獨自打扮奇特地跑了出來,再加上衛淺溪白天回來時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得不讓他多想。
可蘇辛夷和衛淺溪剛巧想到了一塊兒,他都傷成這樣了,還是不要用這種事讓他跟著上火了。
“嗯,沒什麼事,就是我不是被禁了足,出不了門嘛,但聽淺溪姐說你回來了,就……就想過來看看……”
不知道為何,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她有點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明明隻是擔心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他的眼神卻讓她感覺自己的話中有了彆的意味兒——
衛無淵緩緩朝她走近了兩步,她突然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退了兩步,背貼上了大門。
“呃,我身上全是味兒……”
她有點尷尬,出來的時候隻想著怎麼掩人耳目,即使全身是馬糞味兒,也沒在意,此時卻有些後悔起來,起碼找件味兒沒這麼大的呀。
衛無淵卻沒理會這些,又往前挨了一步,直至將她逼至後背全部貼在了門板上,低下頭,黑眸緊緊鎖著她。
“擔心我?”
從最初看到這雙眼睛時,蘇辛夷就有種把持不住的感覺。
在明知他對自己來說有些危險的時候,還是時常跌入他的溫柔鄉。
而此時,更不必說。
如玉的五官,溫暖如春日流水般的目光,在那裡她好像看到了春天所有溫暖又溫柔的景色。
幾乎沒來得及任何抵抗,便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