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說話的時候,一直麵帶笑容。
他看著張居正。
等待張居正的回答。
而張居正在聽完朱翊鈞的話後,心裡麵翻江倒海,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好像,陛下內心深處一直在防備著自己,一直做的事情,都在減少自己對他的影響。
即便,讓自己當了內閣首輔。
可好像,他並不完全相信自己。
麵對一個從小就聰慧,且頗為勤奮的小皇帝,張居正內心深處,也不由對自己未來的改革,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陛下,所說皆對。”張居正緩緩說道。
而聽完張居正的話後,朱翊鈞淡淡一笑“若是說錯了,閣老還需及時糾正……”
朱翊鈞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提醒……
張居正在聽到朱翊鈞的這句話後,稍稍愣神,他知道皇帝陛下的這句話,自己怎麼回複都是錯的。
及時糾正,不就是及時打臉嗎?
可若不及時糾正……那不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直臣。
在現在這個場合,張居正不管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乾清宮中的眾人,都將視線轉移到了張居正的身上,想聽張居正如何回答……
但片刻之間,朱翊鈞又道“朕喜歡說話,可能以後說錯的地方也比較多,朕想了一下,還是等四下無人的時候,閣老在跟朕說言行之中的不妥之處吧……”
朱翊鈞自問自答。
點了一下張居正,卻又緩解了張居正的尷尬。
這讓乾清宮中的這些老臣們,有一股重新被萬壽帝君掌握的的恐懼感……
心眼忒多了吧……
朱翊鈞說完之後。
張居正便趕忙言道“陛下能有此自省之心,實乃社稷宗廟之幸、百官萬民之福……陛下雖幼,但心懷天下,言語之間偶有疏失,在所難免。然陛下能如此重視自身言行之妥否,足見聖心之明睿……私下無人之時,臣下自當竭儘所能,為陛下陳說利弊……陛下聖明,必能納臣之忠言,而臣亦定當謹慎措辭,以不負陛下之信任……”
坐在龍椅上的朱翊鈞,聽著張居正的長篇大論,臉上的笑容,也減少了兩分。
走科舉,寫文章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自己這個做皇帝說的通俗易懂大白話,他可在這裡拽文弄墨,光成語就用了那麼多。
你這樣,顯得朕很呆啊……
一下子,便把朕的風頭給搶了去……
“召眾位愛卿前來,是想問詢一件事情,該如何解決?”
“先帝在時,曾對朕囑托,大明此時最大的困境,是吏治……他曾說大明其最大之困厄乃在於吏治……如今之大明官場,浮躁之風盛行,諸多官員懶政怠政,視法令如無物,不務實事,貪汙腐敗之行屢禁不止。若此等亂象不得以肅清,大明之天下何以長治久安?這些話,在朕七歲,八歲的時候,便一直聽著父皇講述……也牢記心頭……”
“昨夜,朕夢中,夢到了父皇……”
而聽到做夢,海瑞立馬扭頭看向禦座上的朱翊鈞,剛剛不是夢到世宗陛下嗎?怎麼一轉眼,又成先帝了。
應該是,先夢到世宗陛下,在夢到穆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