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城牆下,守城的楚兵立即被驚動,前來迎接,見是長公子項昌,大喜過望。
項昌跳下馬,二話不說,循著夯土台階飛快登上城牆。
站在牆頭,向外一望,那怕他早有心理準備,依舊禁不住猛地一沉。
城下的荒野,漢軍營壘嚴整,深秋天黑的早,這時已一片黑暗,漢軍大營燃起了堆堆篝火,連綿成片,直鋪展向天邊而去,根本看不到儘頭。
——六十萬大軍呐,卻是鬨著玩的?簡直人人吐口唾沫,都能將這彈丸之地的垓下給淹了。
緊隨其後的項莊也是臉色難看,然而側頭見項昌除了麵色冷峻外,居然絲毫不見驚慌失措,鎮定冷靜自若,禁不住大為意外,——自己這個侄兒,什麼時候心理素質變得這麼好了?
隨之不免又生有一絲欣慰:近來這連番敗仗,局勢不利,讓他飛快成熟起來了,隻可惜,不知他可還有未來?項家,可還有未來?
垓下城下的漢兵,這時以手打著節拍,伴隨著幽幽咽咽的塤、簫之音,高聲唱著:
最苦戌邊兮,日夜傍徨;披堅執銳兮,骨立沙崗。
離家十年兮,父母生彆;妻子何堪兮,獨宿孤房。
一旦交兵兮,蹈刃而死。骨肉為泥兮,客死異鄉。
漢王有德兮,降軍不殺。哀告歸情兮,放汝還鄉。
……
城內的兵士倒也罷了,不過被勾起思鄉厭戰之情,而城牆上的守衛楚兵,本來看著重重圍困漫無邊際的漢軍,已經驚慌無措,壓力山大,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般無依無靠,而今又聽到漢軍大唱勾魂扯腸的淒涼楚歌,更是無比絕望滋生。
“弟兄們,長公子來了!大王派遣長公子來了!”
“在那兒?在那兒?真是長公子!真是長公子!”
“哈哈哈,長公子好樣的,我就知道咱們堂堂楚地漢子,怎會怕了那些軟腳蟹一樣的漢兵。”
“長公子,外麵漢兵都在唱楚歌,難道咱們楚地都被攻下了嗎?”
“是啊、是啊,這麼多弟兄,莫不成都投靠了漢兵?”
……
引項昌上城牆的守城兵士高聲呼喝,吸引的兵士紛紛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著,一張張熱切渴求的臉對著項昌,巴巴等待這位心中至高無上戰神的長公子,來消解他們心中的疑惑。
這一刻,陪同項昌身旁的項莊脊背發寒,渾身發冷。
那怕他早有心理預期,局勢的嚴峻依舊超乎他的想象,看著城頭上麵色淒惶神情驚懼的兵士,情知此番如不是長公子見機分明,執意到城牆上來安撫軍心,就怕不用等到天明,碩果僅存的這五萬兵卒就要軍心渙散,不戰自潰了。
麵對一乾兵士的急切詢問,項昌一擺手,毫不理會,四下一撒摸,龍行虎步昂然走到樹立的一麵大鼓前,抄起兩根鼓槌,“咚、咚、咚”用力擂擊起來。
一口氣擂了半響,沉悶激昂的鼓聲一舉將城下傳來的楚歌給蓋了過去,雙手一抬,鼓槌一收,項昌高聲唱了起來:
手持吳戈啊,身披利甲,車輪交錯啊,短兵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