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死一般的鴉雀無聲,沉悶的氛圍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穿刺下來,周遭的空氣仿佛被高溫凝固,連一絲微風都吝嗇出現,塵埃在灼目的光線裡,有氣無力地飄遊著,好似迷失方向的幽魂。
在這凝重的氛圍中。
那張怪誕的麵具,如一片深秋的落葉,緩緩被摘下。
露出來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甚至帶著幾分呆傻的臉。
那張臉沒有任何出奇之處,既沒有驚世的奇人異相,也沒有讓人過目難忘的英俊非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街邊的路人一樣。
然而,就是這樣一張丟進茫茫人海便會瞬間被淹沒的平凡麵容,此刻卻如同一道驚雷,在在場眾人的心頭炸響,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外圍那群普通特勤,靜立在光影斑駁的角落,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身上灑下一片片零碎的光斑,他們看著傲然站立的劉向陽,目光掃過他那張沾著斑駁血跡的平凡麵容,以及他手中拎著的那顆令人毛骨悚然的頭顱,無一不從眼前這個平凡而又普通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銳利鋒芒。
那是一種殺破天的狠辣決心!
白夜整個人愣住了,他的雙眼因極度的驚愕而睜大,千算萬算,翻閱了無數厚重的卷宗,凝視過無數張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臉,卻唯獨沒有料到,凶手竟然是他!
他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將目光轉過,看向那個人。
邱明朗、季健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身體如同被雷擊中,先是一愣,臉上的表情凝固,滿是不敢置信,隨後,他們像失去了靈魂一般,呆呆地轉過頭,也看向自己身旁的那個人。
幾個特事局高乾,山文樂、仲涇等人也都緩緩地將目光轉了過來。
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那個人身上。
那個曾經驕傲!
挺立!
自信!
抓獲無數罪犯的高大身影。
如今卻徹底壓斷了脊梁,彎下了腰。
他們在白崗醫院所有的困惑和疑問,比如為什麼那個凶手在三道關,各種天羅地網的包圍下都能逃之夭夭。
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眾人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目光都投向了那個瞬間蒼老二十歲,已然像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那位在崗在位待了數十年的鐵嘴神探局長。
洪卓。
看著他那頭原本黑多白少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發根開始灰白,短短幾分鐘不到,他的頭發已然變得灰白斑駁,仿佛生命的色彩在刹那間被無情抽離。
他們大概能體會到這種心情。
那種被至親之人狠狠的背刺!那種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是一個窮凶極惡殺人狂魔的不敢置信!那種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玩弄親情!那種親手放這個惡魔出去的悔恨!那種造成巨大傷亡全是因為自己沒發現的內疚!
這是多麼究極痛苦、難受的折磨啊。
山文樂他們大概能理解這種情緒,但是還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當事人本身的情緒!
洪卓!
他在看到那張極其熟悉的臉之後,先是一愣,然後全身的體溫快速向軀乾收縮,他的四肢開始不自覺的發麻、顫抖,他的心跳急劇加快,呼吸短促,整個人宛如一尊被雷擊中的雕塑,僵硬地佇立在原地,雙眸失神地望著前方。
那眼神中先是浮現出一片驚濤駭浪般的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那個自己含辛茹苦撫養長大、傾儘全力教導培養的侄兒,竟然會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凶手。
怎麼會是他!!
怎麼能是他!!
是任何人都行!
都可以!
但是!
唯獨!
不能是他!
那個自己在垃圾堆撿到的孩子,那個自己冒著大雨送到醫院去檢查,發現是腦子被人打壞的可憐的孩子!那個自己付出許多心血終於讓這個超雄基因走上正道的孩子!那個這麼多年早已當做親生兒子的孩子!那個準備卸任之後給他找老婆的孩子!
封!!!興!!!!
難以置信過後就是憤怒,好似滾燙岩漿的憤怒,從他心底噴薄而出,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
每一根血管都似燃燒的導火索,熾熱的怒焰在體內肆意流竄。
他緊咬牙關,腮幫肌肉高高隆起,緊接著,自責與愧疚如洶湧洪流滾滾而來。
究竟是何處出現偏差?
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嗎?
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無數回憶片段在腦海閃回,每一個畫麵都如銳利刀刃,無情切割著他的心臟。
悲傷像猙獰巨獸,張牙舞爪地將他吞噬,曾經與侄兒共度的溫馨時光、充滿歡聲笑語的瞬間,如今都化作泡影,被侄兒的殘忍罪行碾得粉碎。
失望如冰冷寒霜,層層覆蓋他的心房,他曾對侄兒寄予厚望,期望其成為對社會有貢獻、有擔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