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街麵上濕漉漉的,凝著水坑,馬車轅轍緩緩碾過,印出站在世子府門前身影。
薛行淵冷聲再次衝著台階上的人道:“求見裴寺卿!”
衛荊拄著劍靠在門上看他,說的話恭敬,但語氣卻敷衍至極:“薛將軍,我家大人這會兒在歇息,您確定還要等下去嗎?”
薛行淵的聲音發冷,不帶遲疑:“等!”
衛荊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已經在門口攔了他一個時辰,可真難纏。
他起身往裡走,撞了下迎麵走來的策離,懶洋洋的說道:“到你了,攆都攆不走,煩死了。”
策離沒說話,立身到了門前。
而薛行淵仍舊沒打算離開。
身後的路人都駐足觀望,畢竟這京都誰人不識鎮邊大將軍薛行淵。
“這是……什麼章程啊?”
“噓,薛大將軍你也敢議論?”
“這不是奇怪麼?今日在這裡站了一大半日了。”
“哎,那還用想,隻可能是這府裡的……那位……”
話未說完,那人就被策離麵具下的眼神嚇得住了嘴,紛紛散去。
屋裡,點的安神香,青煙繚繞。
裴淮止的眼透過煙霧,落在了床上之人的笑容上。
他指尖夾著一顆珍珠,緩緩的摩挲著。
“他還沒走?”
衛荊回答:“是啊,也不怕丟人,堂堂大將軍,為了那麼個瘋女人,一點將帥威嚴都不顧。”
裴淮止眉眼輕挑,心裡忽然喟歎,這世間人一定是要把什麼都挑出來,才能明了,這是蠢。
他站起了身:“傳他進來。”
“啊?”衛荊還在那罵罵咧咧,聞言頓時睜大了眼:“哦,是!”
很快,薛行淵終於得以見到了裴淮止。
他身上還沾著李絮絮的血,神情沒落失神:“請裴寺卿,歸還我妻的斷手。”
“你妻?就是白日裡跑到大理寺不知死活的李絮絮嗎?”
薛行淵眼眸冷冷凝著地上,手指微動:“是,裴寺卿寬厚,望能手下留情。”
“寬厚?”裴寺卿捏起手中的珍珠,低笑了一聲:“薛將軍說錯了,我這人,最是睚眥必報,錙銖必較了。”
側旁的薛行淵麵色瞬間冷了下去。
“寺卿大人,你我之間,不是已經結盟了?何故要苦苦相逼至此?”
“結盟麼?”裴淮止掀起眼皮,看向薛行淵,“結盟,是為朝謀,可我削斷李絮絮的手,卻是私事。”
薛行淵猛的抬起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淮止緩緩轉過身:“她勾結東宮,對林挽朝意欲陷害,我留她一命,已是念在我們的結盟之義。”
“勾結東宮?不可能!絮絮她怎麼會與東宮有關聯!”
裴淮止覺得可笑,凝眉嗤笑一聲:“你當真以為,你的李絮絮,是什麼良善?請你動動自己的豬腦子,娶妻之前查查女人的底細,她李家當初就是被林挽朝的父親革職查辦流放的,她接近你,你還真以為是漠北遇到了露水情緣,愛的倒是死去活來。”
薛行淵猛的怔住,隻覺得視線恍惚,愕然失色,呆立不動。
“你……你說什麼?”
“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麼大破漠北十萬蠻敵。”
薛行淵錯愕的搖著頭,眼中恍然失神,這一瞬間,回想起與李絮絮相識的所有過程,他才察覺到那些不對勁。
李絮絮為何會偏偏出現在軍營裡救自己?
為何會在知道自己已經娶妻時,一點都不意外?
為何會結識孫成武,卻從沒向自己提起過?
原來,一切早就是有跡可循。
薛行淵回過神,想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李絮絮,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