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曉傳呼,以戒行者。
臨宵禁時刻,街巷上燈火已熄,九方賭館的大門即將落鎖,卻被一位不速之客生生擋下。
在三教九流混跡,護院們自然能認出,這位便是京中威名赫赫的董向阜將軍,他隻身前來,麵色陰沉,周身散發著駭人寒意。
“鬆蕪呢。”
見來者不善,有眼力見兒的趕忙先安撫住,再派人通傳自家掌櫃。
不多時,裡麵傳了信,說請將軍進來。
久經沙場之人,威儀更甚,董向阜來勢洶洶,賭館的護院們緊隨其後,不敢有絲毫鬆懈,生怕一個不留神,東家就血濺當場。
茶室內,鬆蕪氣定神閒,掃了眼麵露忐忑的一眾護院。
“你們先出去吧,將軍與我有話說。”
護院們瞧著東家的眼色,還是聽命退了出去。待人都清空,鬆蕪起身行禮,又擺出那副假惺惺的謙卑姿態,恭請對方落座。
“將軍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還請將軍恕罪。”
董向阜站在原地,冷眼看著。
“你應該清楚,我會來找你。”
能勞動這尊大佛屈尊,自然是因京中流言,先前董向阜身在北境,為免他煩憂,董家老夫人下了令,將此事暫且隱瞞。
如今他已然歸京,自然會聽說。
這個人,不同於二皇子,怎麼說也是舊識,對自己也算了解一二,齊家之事瞞不過他,此次必然難逃法眼。
“將軍何等身份,小人怎敢擔當得起。”
鬆蕪自顧自坐下,又擺弄起桌上的香囊。
“你不必說這種話,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中有數。
“縱使你手段下作,可跟在她身邊,總不至於這般狼心狗肺。
“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鬆蕪卻充耳不聞,指尖輕撚著藥草,將其重添進香囊中,直到飽滿如初,係起繩結,才緩緩抬眸。
“將軍此言何意。”
“雷霆將軍的靈位受損,可是你做的?!”
瞧瞧,這便是京中出了名的正直之士。
自身遭受如此詆毀還能放在一旁,先問死人的事。
見鬆蕪仍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輕浮模樣,董向阜怒意更盛,快走幾步,逼近鬆蕪麵前,一把拽起他的領口。
“你利用誰,做什麼勾當,本將軍不在乎,唯有一點,若無齊銘將軍,梁國早已不複今日,爾等焉能享受這太平盛世!!”
“……太平?”
譏諷爬上笑麵,鬆蕪嗤笑一聲。
“將軍所說的太平,小人受用不起。”
這天下的太平,從不是他的,十四歲那年起,他就活在水深火熱中了。
“將軍以為,眾人都如你一般,活得尊嚴體麵嗎?
“我早就是鬼了。”
恐怕董向阜寧死,都不願承受的那些折辱之事,自己卻在那之後活著。可他活下來,並非他能承受,而是他不想死,不想讓那些害自己的人安享太平。
他本螻蟻,命如草芥,是殿下讓他從鬼變成人。
倘若殿下有失,董向祺、三王無論是誰,都休想太平,即使化作厲鬼,他也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至於利用誰,利用什麼,於小人而言,皆無謂。”
鬆蕪將領口扯回,整理起皺皺巴巴的衣領。
“將軍今日若是來殺小人,悉聽尊便,可若是來訓誡小人,就彆白費力氣了。”
見他冥頑不靈,董向阜目光凜然。
此等喪儘天良的宵小之輩,在長公主殿下身邊,終究是禍害。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此時,屋外傳來喧鬨聲。
“小姐!小姐!我們掌櫃在見客,您不能闖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