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時候,她一身病骨,強撐著惡心,硬是看完了一場殺戮,隻為了能在大理寺名正言順的留下來。
如今再入,卻隻覺得自己早就是大理寺一行黑衣中的其中一個,進了這裡,如同暗流彙入溝底,殊途同歸。
這牢裡的罪人,恨的,有她一個。
隔著鐵籠,林挽朝看見了這和尚。
白皙的麵,藏藍的袍,五官是深邃分明胡人長相,手裡一顆念珠,靜靜地坐在血漬乾涸的地上,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
林挽朝問:“為什麼要殺孩子?”
和尚不言語,連眼睛都未睜開。
“不說也沒關係,大理寺牢獄的手段還多著呢。況且一段經文罷了,真以為我們找不到譯得出之人?”
聞言,那和尚手一頓,才開口道:“善哉善哉,那不是殺戮,隻是借命續命,他們都會轉世為人,並未消亡。”
“你是用什麼殺的?”
“女施主既然能找到我,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你倒是淡定。”
“我命不該絕,自然不用怕。”
“你以為欽天監會來救你?”
和尚睜開眼睛:“我已經續了一百餘年的壽命,陽壽未儘,不得而終。”
林挽朝失笑:“你抓那些孩子是為了續命,屍體臉上的符咒,怕就是你為了續命儀式而作——害了這麼多人,你隻會不得善終。”
衛荊搬來了一把椅子,裴淮止坐了上去,懶散的搭著二郎腿,“一個胡人,想當和尚恐怕不易,你以為欽天監是在幫你?”
和尚看向裴淮止,沒說話。
一個借命續命的人,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怕死。
裴淮止笑了,問林挽朝:“你那匕首借一下。”
林挽朝愣了愣,從袖中取出那把匕首遞給他。
隻見裴淮止將那匕首握緊,往前傾身,鋒利的刀刃貼近了那和尚的脖頸。
“我知道,你怕死。”
他輕聲細語:“但我不想讓你活了。”
下一刻,刀子淺淺劃破脖頸皮膚,血珠瞬間從裡冒出來。
林挽朝看見,那和尚的手抖了起來。
她當即乘勝追擊:“我一直想,欽天監這麼做,無非就是為了挑起民怨,利用邪祟之說穩住自己於北慶的地位,用鬼神之說蠱惑人心。那事成以後呢?狡兔死,走狗烹,他們會容忍一個知曉一切的和尚活著嗎?”
裴淮止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笑著回頭:“你說,他借了這麼久的命,我這一刀子下去,他刀子能不能死?”
那和尚的眼睛瞪圓了,握著念珠的手抖得更厲害。
刀子割破皮肉,一點點地滲透進脖頸裡,他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裴淮止冷漠的注視著他,笑容更甚。
和尚終究是怕的,他掙紮著喊起來:“不!你敢!你殺我,宮裡的人不會放過你!你是妖子,該死的人,是你!”
裴淮止輕哼一聲,拿開匕首。
和尚像爛泥一般滑落在地,捂著脖子痛苦的喘息,滿眼恨意的盯著他。
“交出那些孩子的解藥,我不殺你。”
裴淮止居高臨下的睥睨他,眼神涼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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