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亞。
在那依托高山而建的雄偉城堡之中，伯爵看著送上來的這些東西就頭疼。
因為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是那些貴族各種借口。
有舊傷複發的，有年老體衰的，有兒子還沒長大的……
反正就是五花八門的借口，還有打算用錢來請求免除軍役的。
蠻族其實有一件事是對的，那就是巴斯蒂亞的騎士階層在這些年的安逸生活腐蝕下，有多少能重新上馬戰鬥？
又有多少能夠像當年那般無畏衝鋒？他們舍得下那家業嗎？舍得下那床上的女人嗎？
自己都是貴族了，為什麼還要和那些蠻子玩命？
失去了勇氣，哪怕是拿著最好的武器，套在罐頭裡麵也沒用。
巴斯蒂亞這種邊境之地，還麵對著群山蠻族這麼一個大威脅，如果因為這些年的安定就被腐化，不知道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重新立足。
上一次是那哈姆雷特分裂，這種事情他親自看過，也感受過到底有多殘酷。
不過好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之中還是有一些請願書，部分騎士渴求像父輩那般建立功績，有些則是次子之類沒有繼承權的想要通過戰爭獲得屬於自己的領土。
巴斯蒂亞的男兒並非都是軟骨頭，這對於伯爵來說是莫大的安慰。
同時他耗費巨資從小培養的騎士團還保持戰力，這是他當年就預想到今天的局麵而做出布局發揮了大作用。
但是騎士團在如今小規模戰鬥還能取得優勢，一旦放在大軍團作戰之中也隻是算是少數精銳，真正軍隊的主體是那大頭兵。
至於前線練兵的戰報更是愁人，這些新兵在和蠻族的對抗之中傷亡慘重，要知道這可是依托營地之類的工事防守，不是野戰。
這裡麵有一部分是因為這些征召過來的農奴兵沒有戰鬥經驗第一次見血的原因。
但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當傭兵的蠻族回去之後就帶走了傭兵之間的戰術配合，還有武器裝備也都上去了。
當初他為了將群山蠻族推向哈姆雷特的計劃放走那些傭兵，這下放虎歸山了。
但這些都隻能算小事，大的還在後麵。
布魯斯在前方統領戰鬥，他在後方管理以及調度各種物資，然後發現軍備居然跟不上，那些新招的士兵彆說盔甲弓弩這些了，就連長矛都未必能配齊。
但是伯爵也是一直都有計劃的儲備這些軍用物資的，而且每年都會檢查，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後來發狠查下去才知道這是一個就連伯爵都感到驚嚇的大坑。
倉庫的軍備竟然都被以不同的渠道流出，現在倉庫裡麵隻剩下一堆垃圾，要麼就隻剩下賬上的虛空數字。
要知道巴斯蒂亞壟斷【群山—帝國】商道而繁榮的貿易進而催生出護衛的需求，這也是蠻族傭兵存在的主要原因，同時傭兵市場的繁榮，配套的武器裝備市場也同樣被帶動起來。
常年沒有戰爭，守著這麼一筆財富自然讓人心動。
可能一開始也就是小偷小摸，但是很快就被豐厚的利潤給腐蝕了整條鏈，全都垮下去了。
一開始訂製的裝備入庫起碼還做一做樣子，到了後麵直接就是虛空入庫，也就是在賬本上記一筆，那些裝備剛出廠就被賣了。
甚至更誇張一點都還沒出廠就被訂完了，出多少就賣多少，根本就沒有倉庫什麼事。
等到檢查的時候就以次充好，用那些本來應該被淘汰廢棄的裝備填滿倉庫。
而有些則是東挪西湊，從這個倉庫挪到這邊完成檢查，等輪到那個的時候就挪到下一個，完成之後也就直接賣掉了。
這些都算是做一點樣子，更有甚者直接就是虛空檢查，在宴會，在酒桌，在床上完成檢查，甚至都沒有去過倉庫。
這條線上大家都拿錢了，又怎麼會查出什麼呢？
就算真的有不識趣的那就安排各種威逼利誘拉下水，實在是頭鐵的直接處理掉，這個年代死幾個人有什麼奇怪的？沒有誰是巨大利益的對手。
往年就算遇到伯爵親自檢查，那些人也有辦法能在短時間內籌齊一批完好的裝備完成檢查，等到結束，這些裝備就又回到了他們真正的主人手上。
恐怕伯爵也沒想到，自己花的錢，存儲在自己倉庫的東西竟然不是他的。
既然伯爵知道了這件事，那自然就有人要倒黴了，甚至親衛出動封鎖城市引起了不少的混亂，當天很多人都以為蠻族他媽的打過來了。
砍頭，抄家，充軍，伯爵以對巴斯蒂亞絕對的控製力快速處理這件事。
上千人被抓了起來，在其中還有不少的貴族，甚至就是他們在背後支持才讓這些人如此肆無忌憚。
不過這件事也讓伯爵獲得了一大筆的資金用於後續的戰爭，同時這些充軍的犯人也填充了農奴兵快速損失的缺口，女人則被賣做奴隸，或者是送去妓院之類的。
但問題在於裝備沒了就是沒了，早就通過各種渠道運去了其他地方，而且其中流入群山的居然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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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蠻族戰士換上了原本屬於巴斯蒂亞士兵的裝備，一看過去居然比他們都要整齊，誰才是伯爵的士兵？
而那些農奴兵呢？
拿著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應該丟進垃圾桶的破爛，長矛的矛頭都快被鏽蝕成爛鐵，那矛柄也早就被蟲蛀。
現在還能找出來的弓弩就基本上沒幾個能用的，一拉一個斷，還有箭矢這些消耗品就更加嚴重了。
幸虧伯爵為了防備蠻族常年的活躍的軍隊不少，這部分的裝備那些人不敢太過分，還保留了主要的戰力。
但是新兵的裝備缺口非常大，現在鐵匠什麼產能大家都清楚，突出的就是一個手工仙人。
哪怕敲到冒火星，沒有個一年半載也根本填不上。
“那就讓他們自己嘗嘗沒有武器是什麼感覺。”
伯爵發狠喊出這句話，那些充軍的家夥全都沒有裝備，就這樣讓他們和蠻族廝殺，基本上填線寶寶都算不上，就是讓他們去送死的。
因為就算有武器防具也應該優先裝備那些征召而來的士兵。
為了緩解這個問題，伯爵直接就讓那些士兵自帶裝備。
本來自帶乾糧就很離譜了，因為這個巴斯蒂亞境內的裝備價格飆升，普通人傾家蕩產也買不來什麼，但一根木棍一把木盾還是有的。
但哪怕如此戰報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整個領地都在流血，每天都有大量失去親人的家屬在哀嚎，但可惜沒有人能聽到。
那些被伯爵征召的農奴兵可沒有哈姆雷特職業士兵的待遇，就連糧食和裝備都要自己帶可想而知什麼情況。
沒有武器裝備，沒有工錢，甚至一頓飽飯都沒有，更彆提吃肉了。
平常不訓練而是承擔著大量的勞役，在身強體壯武器精良的蠻族戰士殺過來的時候還得拖著瘦小疲憊的身軀，頂著缺乏武器裝備的情況戰鬥。
這死的人能不多嗎？
死人還想要撫恤？
你們這些賤民耽誤戰局讓蠻子打過來，伯爵不找你們收錢就算好了。
但有趣就是這他媽居然都沒崩，整個巴斯蒂亞依舊在伯爵的控製之下。
因為信息都被封鎖，能知道準確傷亡的人不多，就連那些前線的士兵都不清楚，更彆提那些泥腿子了。
還有就是輿論造勢，將蠻族渲染得如何邪惡，通過樹立一個恐怖的敵人來凝聚自身，告訴他們抵擋蠻族進攻的伯爵有多偉大。
一旦挑起了那狂熱的躁動，一切反對的聲音都會被壓下去。
當然那些貪汙腐敗的家夥被抓出來也讓大家發泄了一部分情緒。
不是伯爵打不贏，都是這些人的原因。
伯爵好。
官僚壞。
其實更加根本的在於千百年來這才是正常的情況，民眾順從於這樣的統治，殘酷絕望才是這個世界的基調。
哈姆雷特那種待遇完全就不符合時代，是靠著蘭斯的個人魅力和金幣支撐的。
不過也沒辦法，想要對付那些妖魔鬼怪必須要這些沒有後顧之憂敢於死戰的精銳士兵。
真按照巴斯蒂亞伯爵這種管理軍隊，恐怕遇到怪物直接就一哄而散了。
巴頓當年的失敗就是最好的證明，托特尼斯出來的軍隊裝備最先進的火炮，但還是一觸即潰。
但是能夠理解蘭斯的人很少，就算理解恐怕也沒有人願意跟上。
對於這些貴族領主來說，死了就再征召就完事，死的多總會篩選出足夠精銳的士兵。
反正伯爵就是這樣想的，又簽署了一份征兵文件，將那些毫無準備的年輕人推上戰場。
這麼多年的安穩造就出如今這般局麵，巴斯蒂亞伯爵重啟戰爭，大概也有要趁自己還在，通過一場大戰，重塑巴斯蒂亞的戰力，同時也打掉群山蠻族這些年的積累。
布魯斯想要掌控巴斯蒂亞就必須掌控那些騎士，他在還好，如果他不在，那些人未必就聽話。
現在逼他們上戰場，同時給兒子刷戰績，還能通過戰爭淘汰掉一些已經廢掉的封地騎士。
如果還有勇武那也能用，但那些已經廢掉的騎士死了最好，父親死了就拉兒子上去，活下來才有資格繼承領地。
現在巴斯蒂亞的領地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不死布魯斯的親信怎麼能拿到封地，戰爭勝利要有封賞的，不然誰跟你玩命？
親信不能掌控足夠的領地，巴斯蒂亞的貴族未必就聽他的話。
伯爵的野心很大，大到這巴斯蒂亞都裝不下。
巴斯蒂亞多山地，糧食是限製他的很大原因，但是哈姆雷特卻是大平原，有著肥沃的土地和出海口。
這對他的誘惑是致命的，拿下哈姆雷特再坐看皇帝和那些叛軍鬥個你死我活相互削弱，到時候就算不能當皇帝，也可以占據這帝國一角，再謀取大業。
無論是為了當年的執念，還是其他原因，他都要拿下哈姆雷特。
但是他已經老了，不再是那個帶領騎士向蠻族聯軍衝鋒，甚至將其一舉擊垮的帝國猛虎了。
好在布魯斯表現出不遜於他，甚至經過資源的堆砌比他更強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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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個時候，那房門敲響，管家應聲走了進來通報。
“大人，弗朗西斯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勞倫斯男爵以及騎士團成員，但是……”
終於聽到了好消息，伯爵也不由得浮現笑意，隻不過當聽到後半句的時候臉色頓時一僵，沉聲催促。
“說！”
“他們進城的時候差點就當作難民給驅逐了……”管家簡單描述了一下他們回來的時候狼狽的模樣，差點以為是難民，誰知道這是騎士團。
“讓弗朗西斯進來見我。”伯爵倒是沉得住氣，並沒有對這個情況有什麼太大的廢話。
很快弗朗西斯這個胖子就走了進來，看那樣子完全沒有了那去時富商姿態，臉都瘦了一圈。
去的時候還是坐的馬車，吃著火鍋唱著歌，直接就給劫了。
回來可是走的，啃的是黑麵包，對於他來說前半輩子的運動量都沒這麼多。
怎一個狼狽了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伯爵優先見弗朗西斯就足以說明更加信任他，畢竟他們需要倚靠自己的庇護才能在巴斯蒂亞生存，而勞倫斯已經是個失敗者。
“那哈姆雷特的人就是土匪，土匪都不如！半路就給我們劫了，抓進去關了幾天……”弗朗西斯直接開始哭訴遭受的經曆。
隻不過能說不能說的他比誰都清楚。
“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之後就將我們和勞倫斯男爵都給放了，並放下話來，要贖金兩萬，而且讓我們想要拿回那些武器裝備和阿爾文騎士就拿錢去換。”
蘭斯如果在這裡恐怕都得驚訝，因為他當初報價是一萬贖金，沒想到這胖子直接給翻倍了，而且那些武器裝備的價格更是直接喊到市場價三倍。
蘭斯答應裝備的贖金給他一成，人家真出力，不愧是做生意的。
哪怕是伯爵的心性聽到這話也不由得陷入到沉思之中，看他平靜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個感到憤怒。
不過弗朗西斯還真不怕伯爵不答應。
原因很簡單弗朗西斯回來就已經聽說了現在巴斯蒂亞的情況，你缺兵，而且更缺裝備，這不拿捏你？
必須狠狠的敲骨吸髓！不然怎麼報複你把我當狗使喚這麼多年？
弗朗西斯的底氣在於蘭斯的布置，這一手扣押阿爾文，以及給出裝備贖金太狠了，伯爵必須答應，否則這些騎士團沒有裝備，就是強一點的士兵，發揮不出真正的戰鬥力。
要知道就算是一個熟練的鐵匠配上兩個學徒為一組，想要完成一套合格的騎士甲需要一組人半個月時間。
特彆是在如今蠻族試探越發強烈，情況越加緊急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等下去了。
弗朗西斯也明白接下來巴斯蒂亞已經不安全了，要想辦法在打起來之前跑路。
“去準備吧，偽裝成商隊去哈姆雷特儘快取回那些馬匹和裝備。”伯爵長吐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
說實話現在隻要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他控製巴斯蒂亞這麼多年積蓄還是很多的，就彆提剛抄家殺了一批肥豬。
更何況在他眼裡哈姆雷特始終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給錢能夠麻痹他們最好，等到以後這些錢最後還是要回到他的手裡。
弗朗西斯退下，而又有一個騎士團的成員被叫到了這邊。
阿爾文到底還是他的兒子，更彆提他自己就是次子崛起，所以對於阿爾文帶有獨特的期望，不然也不會做出這種安排。
看似將他丟上去，實際上還是安排了幾個親衛在騎士團之中隨時準備保護阿爾文，而如今自然需要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
“將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這個騎士看起來也不年輕了，但是想起了那哈姆雷特發生的事情，依舊有種難言的壓力將脊柱壓彎。
他們按照命令在阿爾文和勞倫斯帶領下驅趕蠻族隊伍進入，然後……
一線親身經曆過的說起來自然要比當初勞拉說的要更加詳細，而以此伯爵也能探查到哈姆雷特真實的情況。
鷹群的確是被蠻族殺死的，隻有一個過來傳信的剛好錯開逃過，也印證了勞拉的話語。
但是令伯爵都感到震驚的是，那些外圍城鎮的“民眾”竟然自發支援哈姆雷特，而且血戰到底沒有一個人逃跑。
而在後麵又是經曆了不少類似的襲擊，他們高喊哈姆雷特之名衝擊著騎士團，拖住了他們的步伐。
因為戰前消耗，戰馬受傷，環境惡劣，還有闖入了敵人準備好的陷阱，又被火槍射擊，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加起來最後才導致的失敗被俘。
他說得非常憤慨，那種不甘的屈辱在此刻爆發出來。
但如果真的有親曆當初一戰的人就會發現很多莫名其妙的原因根本不存在，他們就是衝出森林，然後衝擊對抗。
他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他也是蘭斯的臥底，而是他心底裡就是這麼認為的。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還得從那一戰結束後說起。
蘭斯是玩心理戰的高手，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些騎士的高傲，雖然輸給了哈姆雷特的騎兵，但肯定那是不服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