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秋被厲謹行掐住下巴仰起頭,她不得不正視鏡子裡麵的自己,蓬頭垢麵,雙眼紅腫,嘴唇嫣紅,嘴角上還帶著沒有擦乾淨的粘液,臉色異常蒼白,那雙原本漂亮的眼睛也沒了往日的神采,瞳孔渙散無神,像是被奪了心智。
一時間,顧晚秋竟沒有認出來鏡子裡的人是她。
她像是一個瘋子,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她剛被宮擎撿到那會兒。
就是這幅鬼樣子,像個精神病,一個瘋子。
她好不容易好了,吃了那麼多藥,看了那麼多醫生,住了那麼久的醫院,打了那麼多的針,身上被動了無數次刀......
好不容易才好了變成了一個正常人,可厲謹行用短短時間,又把她變回了原樣。
而這一次,她像是被踩入泥坑裡的野草,再也抬不起頭來。
她好像一輩子都無法好了......
而身後的厲謹行,如帝王一般,眼神帶著輕蔑,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他掐住她的脖子,逼著她正視鏡子裡麵的人。
鏡子裡麵的兩個人,形成鮮明對比,厲謹行越好就襯得她越是糟糕,顧晚秋渾身上下跟卸了骨頭似的沒有力氣的趴在洗手台上。
渾身都在痛卻不知道具體哪裡痛,仿佛墜入無儘的深淵裡,深淵裡是刀山火海。
厲謹行殘忍又惡劣的問她,她現在還有點人樣嗎?
“我沒人樣......”顧晚秋努力蠕動唇瓣,被胃酸侵蝕過的喉嚨變得更沙啞,“也總比你不是人好。”
話音一落,顧晚秋的眼神變了,有了一些神采。
“但能控製你的身體,掌握你今後生活的,就是我這樣的‘不是人’。”
顧晚秋眼裡充滿仇恨,不加掩飾,這才是真正的顧晚秋,她對他的討厭和恨意是不可能減少的。
厲謹行心裡想著,顧晚秋有多恨他呢?恨他不得好死,恨不得殺死他後撕了他的皮,恨不得吸光他的血,拆了他的骨......這些都是厲謹行從顧晚秋眼裡看到的。
因為恨他,連帶著他肚子裡麵那個孩子她也恨,想要偷偷打掉,然後在栽贓到他這個做父親的頭上。
厲謹行看著顧晚秋仇恨的眼睛,想要伸手擋住,但擋住眼睛,這些恨就不存在了。
厲謹行已經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是喜歡顧晚秋在他麵前溫柔似水的模樣,但那樣的她是虛假的,現在的顧晚秋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所謂鏡花水月一場空,做了這麼久的夢也該清醒了,厲謹行發現他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顧晚秋這幅樣子。
可能是有過一次的原因,所以再發生第二次後,他很快就能適應。
厲謹行鬆開顧晚秋的脖子,顧晚秋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厲謹行不像往常那樣去扶著她,任由她坐在潮濕的地麵上。
她臉色蒼白,有嚇的,也有貧血的原因,還有冷的......
再熱的水,打濕在身上後都會很快變冷,何況這還是冬天,顧晚秋一向怕冷,哪怕在有暖氣的房間裡,她衣服穿的也很厚。
被水打濕的毛衣,黏糊糊的緊貼在她皮膚上,她忍不住的戰栗,蜷縮在地上。
剛吐過的胃,這會兒還有些疼,那股痛意逐漸蔓延到下腹,下腹好像一根針在刺著,痛覺並不明顯,但也沒法忽視。
厲謹行並沒有察覺到顧晚秋這些異樣,他現在正忙著給醫院打電話,讓醫院做好準備,他馬上就帶顧晚秋過去做一個全身檢查。
那些藥雖然催吐出來了,但保不準顧晚秋咬碎了一些,讓身體吸收了一些,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先帶顧晚秋去醫院,儘快檢查完身體,確定那些藥對她身體沒有傷害。
顧晚秋剛感覺到腹部有些刺痛,生出一股渺茫的希望,或許藥效來了,這個孩子保不住。
聽到厲謹行打電話給她安排醫院,顧晚秋自然是不肯去,可她如今這副樣子怎麼拗得過厲謹行。
再用力的掙紮在厲謹行那兒也不過是小打小鬨撓癢癢的存在,他輕輕鬆鬆的就把顧晚秋打橫抱了起來。
抱住她的時候就跟抱一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一樣。
單手抱著,還能輕鬆打開門,門外隻站著保鏢。
“開車,去醫院。”
“是。”
之前那些怕出事上來看的傭人,這會兒都在樓下,若無其事的忙著自己的事,主動回避厲謹行和顧晚秋,看到厲謹行抱著渾身濕漉漉的顧晚秋,也是趕緊躲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
生怕撞到厲謹行氣頭上,遭受無妄之災。
厲謹行抱著顧晚秋下樓會路過兒童房,兒童房裡沒有設置隔音,為的就是方便聽到裡麵的情況。
此時思延和思續都在裡麵哭,李嫂和管家在裡麵陪著他們安慰他們。
厲謹行路過的時候,就聽到思延問了一句:“媽媽......會不會走?”
厲謹行在心裡默默回答道,不會,他不會放顧晚秋走。
顧晚秋想走也走不掉,也沒人能救她,他也不信宮擎在這個時候能舍棄掉那些錢財來救顧晚秋。
說難聽點,顧晚秋就是一顆被利用完的棋子,如今成了廢棋,宮擎已經不會在意她了。
厲謹行把顧晚秋抱住房間,凜冽的寒風直接吹了過來,顧晚秋咬緊牙,身體受不住寒,哆嗦的厲害,在外人眼中,就是顧晚秋瑟縮著往厲謹行懷裡鑽。
除了厲謹行臉色有些難看外,看不出其他異樣來,他們仿佛還和平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