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生前受過的傷,承受的那些痛苦,為什麼不在你的身上。”自從顧晚秋死了後,沈晏便感覺自己的心被封閉了,他以為,隻要過一段時間,他就能忘記這些痛苦,可如今見到厲謹行,記憶被勾起,似乎又回到了那天他看著顧晚秋冷冰冰躺在床上一身是血的模樣。
他把一切責任都推卸在厲謹行身上,發狠的詛咒他。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顧晚秋時候場景,當時才入秋,顧晚秋就已經穿上了棉服,瘦弱的身體藏在寬大的衣服下,巴掌大的小臉,臉不是很好看,但看著很舒服,尤其是那雙眼睛最漂亮,可還沒過一周,那雙眼睛就暗淡下去了。
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北方已經開始下雪了。
也不知道今年南方會不會下雪。
他還想帶顧晚秋去看雪的,她說她這輩子少有見到雪,她也知道她看不到今年的雪了,但至少能見見山茶花開,她死的那天,的確山茶花開了,可她眼睛看不到,鼻子聞不到,也感受不到……
她沒能如願以償,一生中,少有圓滿。
沈晏不甘心,他恨厲謹行,厲謹行也恨他自己。
他也想嘗嘗顧晚秋受過的苦,恨不得把自己那雙眼睛挖掉,拿著槍斷了他的雙手雙腳,最後抵著太陽穴一槍斃命,他也想爬上窗台,從後仰下去,最後看一眼天空。
可是,他這條命是顧晚秋給的,她願意看到他這幅樣子嗎?
他嘗到了這世上最大的報複,她要他生不如死,痛苦的活著,她把所有的責任都給了他,她卻兩手空空走的乾淨。
沈晏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去找顧晚秋。
他也想問顧晚秋,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讓他陪她,哪怕是最後一秒?
厲謹行閉著眼睛,身子往後踉蹌了一下,後腰抵著沙發,支撐著他的身體,他喉嚨乾澀發疼,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
“我也想死……”
沈晏咬牙切齒:“那你怎麼不去死?”
厲謹行睜開眼睛,嘴角咧出一個難看的弧度來,“那你說我死了,我和她的三個孩子怎麼辦?沈晏,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發生的那些事,現在她死了,留著我一個人痛苦,我活的生不如死。”
他笑著,眼淚卻大顆掉下來
沈晏看著他臉上的淚,隻覺得一拳頭砸在棉花上,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從天而降。
他心裡一陣澀然,生不如死這四個字,說出來簡單,卻隻有真正經曆且承受的才知道,活著需要多大的勇氣。
沈晏這才仔細打量著厲謹行,進來之前那驚人一瞥,如今仔細看到尾。
厲謹行滿臉憔悴,一張臉病態的蒼白,他臉上的淚跟止不住的泉水,一顆接著一顆墜,從下顎落在他手裡的骨灰盒上。
他的雙手,十根手指的指甲已經被磨損,看不出本來都樣子,破破爛爛,翻飛的皮肉裡夾著泥土。
那一雙手全是傷,看著就疼,可他卻穩穩抱住那個骨灰盒子。
沈晏隻感覺心臟像是被一記悶錘狠狠的擊中。
他的確不知道厲謹行和顧晚秋的過去,不明白顧晚秋為什麼愛厲謹行,不明白厲謹行已經有了新的愛人,可他現在卻顧晚秋的骨灰不放。
他就是一個局外人,他們的愛恨情仇跟他無關。
他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逃離這裡,可他也有要強的那一麵,不願意狼狽離開。
“你把我叫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是想讓我看到你如今後悔?還是要跟我介紹你和顧晚秋的關係?宣布你的主權?”
厲謹行啞著嗓子,艱難的問:“我就想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裡,她是怎麼活的,你那應該有記錄。”
厲謹行燒毀了那些照片和畫,想要一張清晰的照片都沒有,他想要從沈晏這裡獲取她的一切信息。
厲謹行後悔當日的果斷,那麼凶狠的把顧晚秋給趕走,還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
在顧晚秋離開後,他其實每晚都很後悔,隻是他不願意去承認,好似一旦承認後悔,那就是他認輸了。
在感情上他從來沒在顧晚秋麵前贏過,他想贏一次,卻付出了顧晚秋以死的代價。
厲謹行不止一次的想,倘若他平心靜氣的坐下來和顧晚秋好好聊一次天,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她,用真誠打動她,是不是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沒人告訴他,該如何愛一個人,留住一個人。
他一直跟在顧晚秋的身後,看著她成長,他在她身上學到最多的就是,想要留下一個人,就得變強。
在情竇初開的年齡,要是有人告訴他該怎麼愛人就好了。
或者再推遲一點,放到一個月前,有人勸他,讓他去找顧晚秋,晚了就後悔了。
見到了也改變不了如今的結局,但至少,顧晚秋走的沒有那麼遺憾。
沒人告訴他,沒人教過他,沒人提醒過他,因此一路上,他一錯再錯。
所以在麵對顧晚秋忽然離去時,他才會接受不了。
“我當然有,你想看嗎?”
“想。”
沈晏惡劣道:“那你跪下來求我。”他就想看看,厲謹行能為顧晚秋做到什麼地步,都說,厲謹行這個人眼高過頂,骨子裡帶著張揚驕傲,不會輕易低頭,更不可能跪下求人。
話音剛落,厲謹行直接屈膝跪了下去,懷裡的盒子依舊抱的很穩。
“這樣,可以了嗎?”
沈晏睫毛顫抖了一下,眼神平靜,沒有出現驚訝。
他拿出手機,從裡麵翻出一個文件夾,輸入密碼,走到厲謹行麵前,遞給他看,細數顧晚秋那短短一個月所經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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