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鳳姐兒:還要出銀子?
榮國府二門垂花門北側,黑油油的小院內。
抱廈前廳內,珠簾懸掛,熏煙嫋嫋,細香襲人。
鳳姐兒斜臥在美人榻上,身上鋪著一條秋香色的錦裯,隱約可見妙曼身姿盈盈而臥,鬢雲亂灑,粉紅色玫瑰香的抹胸半遮半掩,唇若朱紅的粉唇微翹,狹長的丹鳳眼閉合,樣子十分嬌媚。
也不知過了多久,美人榻上的麗人微微醒轉,渾身散發著慵懶的氣息,伸展的藕臂潔白無瑕,展現出苗條的嬌軀,顯得體態修長,勾人魂魄。
懂眼的平兒端著茶水走了進來,將茶盞遞了上去,溫聲道:“奶奶,喝口茶水醒醒神。”
鳳姐兒接過茶盞呷了一口,精氣神兒恢複幾許,似是想起了什麼,輕啟紅唇,語氣略顯隨意道:“對了,二爺還在書房?”
說來也奇怪,近段時間來,賈璉待在書房裡,既沒有勾搭什麼彆人家的老婆,又沒有找什麼可人的小廝敗火,整個人恍若修身養性一般,讓人奇了去,隻覺太陽打西邊過來了。
平兒聞言眸光微轉,小聲道:“二爺跟著薛大爺出去了。”
鳳姐兒一聽,一雙丹鳳眼中流露出稍顯銳利的眼神,讓人望而生畏,豔麗的玉容上露出譏誚之色,冷笑道:“嗬還以為是轉性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薛大爺為何人,鳳姐兒豈會不知,慣是弄性尚氣,這兩個趣味相投的人同行,去哪裡都不用多想。
原本心中還擔心賈璉出了什麼毛病,現在不用多想,是熟悉的味道。
平兒聞言默然不語,她不知曉是水溶邀賈璉一行人相聚,但是與薛大爺同行,讓她心中與鳳姐兒有同樣的想法。
好在賈璉為人素來如此,故而平兒心氣平和,心中並未起什麼漣漪。
隻是近段時間內賈璉獨住書房,極為冷落鳳姐兒,而鳳姐兒又是死要麵子不肯低頭,夫妻兩看相厭的,這倒是讓平兒憂心不已。
有心勸和兩句,但平兒也知曉鳳姐兒的脾性,勸了也沒有用,更為重要的是她發覺二爺與以往不同,顯得頗為異常。
鳳姐兒將茶盞放在幾案上,解下襟口掛著的繡帕擦了擦唇角,兩彎吊梢眉挑了起來,淡淡道:“讓人去書房裡看著,二爺回來就通知我。”
平兒聞言心中一頓,柳葉細眉之下的明眸透著幾許憂愁,她素來了解鳳姐兒,明白鳳姐兒不單單隻是關心賈璉,這是要拿賈璉外出采花的事兒做由頭。
抿了抿粉唇,平兒還是小聲勸誡道:“奶奶,您和二爺鬨到了今日,實在是不宜在僵下去了,依我看,不如您在二爺麵前低個頭,想來以二爺的性子也不會再計較了。”
夫妻間床頭吵架床尾和,僵鬨下去,關係隻會越來越冷。
鳳姐兒聞言鳳眉倒豎,惱怒道:“他非要與我鬨,憑什麼要我服軟,他想鬨就鬨,我還怕了他不曾,大不了一拍兩散,丟的也是賈家的臉。”
上回提劍砍她的事情她一直記在心裡,吃了這麼大的虧,原本在賈璉的道歉下準備放下,然而賈璉不知道犯什麼諢,道歉的態度沒有不說,還住在書房裡冷落於她,這豈能讓人不生惱。
明明是賈璉的錯,眼下還要她伏低做小的去認錯,扯他娘的臊去。
平兒聞言自是明了,真要論起來,那是自家奶奶受了委屈,奶奶生著悶氣無可厚非,然而世道艱難,對婦人更是苛刻。
隻能說形勢如此,由不得人不低頭,再僵鬨下去的話,怕是連賈母那兒都不樂意了,到時自家奶奶就更加被動了。
正當平兒想著勸說鳳姐兒之時,屋外婆子傳道:“二爺來了。”
鳳姐兒聞言,立著的鳳眉舒緩幾分,眉宇間透著幾分得意之色,唇角上浮現譏誚的弧度,道:“還曉得回來。”
顯然,鳳姐兒以為賈璉是來服軟的。
平兒見狀眉頭微蹙,覺著事情沒這麼簡單,開口道:“奶奶,二爺來了,您可不能再強了,說兩句軟乎話哄哄。”
人是來了,但平兒怕鳳姐兒頤氣指使的壞事,故而提醒一句。
鳳姐兒聞言“嘁”了一聲,瞥了一眼平兒,冷笑道:“喲,小浪蹄子,還沒做姨娘便擺起譜子教訓起我來,怎得,這是要降伏了我?”
平兒:“.”
不大一會兒,賈璉舉步而來,剛踏入屋門,隻見鳳姐兒一副老神在外的倚在美人榻上,鳳眸中帶著幾許戲謔之意,輕笑道:“喲,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把咱們璉二爺吹來了。”
平兒眉頭一挑,眸光瞧了一眼鳳姐兒,心中頗為無奈,這就是自作自受啊!
賈璉聞言,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子厭惡,當即就要拂袖而去,隻是想著有正事相談,隻好忍下這口氣,回身舉步而入後,坐在一方錦墩之上。
鳳姐兒瞧見了賈璉欲離開,芳心不由的一緊,本想出聲喊住,隻是又見賈璉回過身來,便閉口不言,一派毫不在乎的模樣,一雙狹長丹鳳眼不由的眯了眯,唇角上揚的弧度似乎能掛上醬油瓶。
嘁,還拿不住你。
平兒見氣氛不對,蓮步上前為賈璉斟了杯茶水遞了上去,忽略了賈璉外出的事情,巧笑嫣然道:“二爺,喝口茶潤潤。”
賈璉接過茶盞,目光落在平兒身上,容貌清俊,嬌俏可人,更難得的是體貼周旋,著實是一個妙人。
實話實說,他早就對平兒垂涎已久,若不是鳳姐兒從中作梗,眼前俏麗的人兒早就成了他的人。
“咦”,記得鳳姐兒曾經提過把平兒送給王爺,若是王爺喜歡,倒也不是不成,畢竟王爺待他恩重,當真是無以回報,一個丫鬟什麼的不值當什麼。
但是真要送出去,心中又舍不得,畢竟他的身子隻是有問題,又不是好不了,等身體安康的時候,也能將平兒收下。
隻是他打算與鳳姐兒切斷關係,若是要了平兒,怕是又要被鳳姐兒拿捏住來,此事不得不多加思慮。
鳳姐兒瞧見賈璉的目光落在平兒身上,不曉得賈璉有將平兒送人的想法,以為這又是老毛病犯了,生了要平兒的心思,心中嗤之以鼻。
若是以往,鳳姐兒必然要陰陽怪氣兩句,然而她也明白兩夫妻之間鬨的有些僵了,下麵的人都有些管不住嘴,若是再鬨下去,於己身不利。
左右平兒都是陪房,早晚都是要給賈璉的,眼下既然服軟來尋她,索性順坡下驢,讓平兒成為他們夫妻兩人間的調和劑。
思及此處,鳳姐兒默然不語起來,等賈璉張這個口兒,占據主動權。
賈璉抿了一口茶水,旋即目光落在鳳姐兒身上,也不繞圈子,徑直把修建皇陵的事情告知於鳳姐兒。
鳳姐兒原以為賈璉會將平兒的事情說出來,不曾想是在談營生,聽見是皇陵這一樁大生意,驚的鳳姐兒坐了起來,玉頰漲紅,顧不上身前的顫顫巍巍,目光灼灼的看向賈璉,道:“真的假的,你沒哄我?”
到底是夫妻,賈璉知曉鳳姐兒是個鑽錢眼子的人兒,對於她如此興奮也不意外,點頭道:“此事是王爺親口所言,馮家、薛家、鎮國公府幾家都有參與,自然不會作假。”
鳳姐兒聞言,鳳眸湛亮,既是王爺所言,且幾家權貴都有參與,那就做不得假,想著皇陵這樁大買賣,心兒都不由的“噗通”的跳個不停。
也不怪鳳姐兒如此興奮,作為榮國公府的管家,她明白此時的國公府就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空殼子。
國公府經濟的來源也就是田莊、鋪子以及老爺們的一些俸祿。
隻是闔府上下一千多號人的吃穿用度,僅靠這些遠遠不夠,隻能拿家裡一些值錢但又用不上的老物事拿出去抵押,要麼就尋個穩妥人直接賣了來填這個饑荒。
更甚者,鳳姐兒不得不做些放貸的生意、替人消災的訟獄之事,這些都是上不得台麵的事兒,要是出了岔子,那她就是吃不了兜著走,臨了她還得落個埋怨。
入不敷出,按理來說應當開源節流,然而世家本就注重體麵,若是消減開支,傳出去就是府邸沒落,丟臉的便是賈家,而她這個管事就更是難辭其咎。
為了這份管家的權利,鳳姐兒是嘔心瀝血,有了苦楚也隻能打碎牙和血吞。
尤其是近一年來,因府裡的大姐姐高嫁至北靜王府,陪了好大一份產業,主要經濟來源的田莊都去了幾座,經濟愈發難以為繼。
眼下這個年都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都想著下狠心“勸說”鴛鴦多拿一些老太太的好物件去抵押,來維持這份體麵。
早先賈璉提出去遼東走貨之時,她便盤算著說服王爺帶些“禁品”,以此牟利,眼下又出了個大買賣,怎能不讓鳳姐兒激動,這可事關她管家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