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府。
套間暖閣內,鳳姐兒倚靠在繡榻之上,秀發如瀑的螓首上環著一圈素白的紗布,那張豔麗嬌媚的瓜子臉上浮著一抹病態的蒼白,彎彎睫毛之下的丹鳳眼微微闔上,似是小憩。
忽地,外間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不由的讓鳳姐兒兩彎吊梢眉挑了挑,狹長的鳳眸睜開來,循聲看去,隻見那錦服少年舉步而入,器宇軒昂,溫潤而玉。
“王爺。”
鳳姐兒的眸光不由凝滯了幾分,纖纖素手緊緊攥著床褥,芳心錯愕不已。
倒是沒想到王爺居然來尋她,莫不是秋後算賬?
此時鳳姐兒來不及多想,連忙起得身來,一顆芳心忐忑不已,似是動作過大,扯到額間的傷,不由的讓鳳姐兒痛呼一聲,纖纖素手虛扶著螓首。
頭好疼啊,早知就不撞那麼狠了。
緊隨其後的平兒見此情形,俏麗的玉容大變,忙小跑上前扶住鳳姐兒,關切道:“奶奶,您沒事吧。”
鳳姐兒緩過神來,凝眸看向平兒,精明的鳳姐兒當下便明白過來,若是王爺打算秋後算賬,也不至於讓她重掌管家事宜,是自個有些風聲鶴唳了。
冷哼一聲,水溶湛然道:“金哥和守備公子的姻緣,這事璉二奶奶總該知曉了。”
水溶聞言並未作答,淡漠的看著鳳姐兒,心下嗤之以鼻。
鳳姐兒聞言,狹長的鳳眸蘊著淚花兒,辯解道:“王爺,這真不乾我的事,原是來旺兒那下流種背著我乾的,我也不知道那混賬東西手段如此陰狠。”
此時鳳姐兒是又急又愧,麵皮漲的發紫,也不顧自個還是病體,依著繡榻雙膝跪下,訴道:“王爺,我也是鬼迷心竅,一時糊塗了。”
俗語有雲:“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這鳳姐兒就算是沒讀過書,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都不懂?
真就是一腦袋的漿糊,鑽錢眼子裡去了。
話音未落,水溶便揮手打斷了平兒,凝視著瑟瑟發抖的鳳姐兒,這娘們強勢霸道歸強勢霸道,但麵對比她身份高,權勢重的人,也會伏低做小。
旋即水溶麵色愈發沉了下來,原本溫和的語氣變得冷厲起來,道:“哦,那本王且問你,水月庵的事情你可知曉?”
原著中,這事發生在為可卿送殯路至水月庵時發生的事情,原以為可卿進了王府,這事不了了之,不曾想那水月庵的老尼姑為了利益竟主動找上門去。
自與元春結為姻親,水溶便私下讓人關注了寧榮二府,為的便是能一次性將賈家內部的隱患一一掃除。
她知道,少年對她放印子錢的事情頗為不喜,當初還隱晦的暗示了自己,現下更是毫不留情的在背後捅她。
水溶見鳳姐兒還在狡辯,一時都被氣樂了,這鳳姐兒就是一個不掉棺材不落淚的人,不抽服了,死都不肯服軟的那種。
心下緩過來的鳳姐兒揚著螓首,凝眸看著少年,輕聲道:“王爺怎麼來了。”
一側,平兒容色複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少年,輕聲道:“王爺.”
水溶麵色平靜無波,凝眸看向鳳姐兒,道:“少在本王麵前狡辯,老實交待,除了放印子錢,你還做了哪些個虧心事。”
鳳姐兒對上少年的眼神,好似那雙明眸透出銳利的光芒,將她裡裡外外的看了個透徹,當即心下一慌,哽咽道:“王爺,我冤枉啊,定然是下麵那些個齷齪的東西打著我的名頭做下什麼醃臢事來,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啊!”
自顧自的落座在一方錦墩之上,水溶清秀的麵容上帶著溫煦的笑容,道:“過來看看,鳳嫂子可還好。”
鳳姐兒聞言,玉容微微一怔,狹長的鳳眸飄忽不定,提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委屈道:“王爺,我見識淺,又沒經曆過大事,膽子又小,就是這放印子錢的事兒都膽戰心驚的,嚇得我連覺也睡不著了,哪裡還敢做旁的虧心事兒。”
說著,鳳姐兒容色複雜,道:“今兒個的事情多謝王爺了,您放心,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去放勞什子的印子錢。”
她就是想賺一些銀子,沒想把人逼死啊。
水溶斜倪了鳳姐兒一眼,麵色淡然下來,冷冷道:“鳳嫂子心裡有數便好,私放印子錢,逼的人賣兒賣女,妻離子散,賺這等昧良心的銀子,也不怕得了報應。”
鳳姐兒聞言,當即麵色一白,她知道,少年定然是知曉水月庵的事情。
旁的不說,麵對賈母、王夫人等人,你看鳳姐兒敢不敢大聲說話,更彆說是作為北靜王爺的水溶了,典型的吃軟怕硬。
沉吟一聲,水溶語氣愈發淩厲道:“璉二奶奶這管家奶奶做的好啊,府裡的事兒還嫌不夠,居然還敢伸到外麵去,為了三千兩銀子,包攬訴訟,以榮國公府的名義,逼長安守備退親事,逼的張家女投河自儘、李家子投繯自儘。”
原以為這事做的隱秘,王爺又未曾揭發她,便存在僥幸的心裡,也沒想想,王爺既然令人徹查,這事又豈能瞞得住。
水溶瞥了鳳姐兒一眼,說道:“哼,好在本王知曉此事,提前支會下去,把人救了下來,如若不然,背上這兩條人命,本王豈能饒了你。”
早知曉此事,還不如大方的承認了。
水溶舉步而入,抬眸看了眼鳳姐兒,與往常明媚張揚的鳳辣子不同,今兒個的鳳姐兒額上帶著傷,玉容上見著憔悴之色,頗有些病美人的姿態。
極致的反差,似是透著與眾不同的新鮮感,讓水溶眉頭微微一挑。
對於寧榮二府,水溶的態度不同,寧府一定是要摒除,但榮國公府作為水溶的嶽家,隻要不觸及底線,能保則保。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鳳姐兒哦,險些忘了,她就不是個君子。
事情已然出了,鳳姐兒要是大膽承認,水溶還高看其一眼,現在居然還在推委責任,賣起慘來。
好不好的,還都不是眼前的少年害的,現下倒是裝起好人了。
水溶眉頭挑了挑,心中頓覺無語,就鳳姐兒這“心狠手辣”的性情,還會是個膽子小的人,滿嘴的謊話連遍,示弱起來全靠一張嘴。
這鳳姐兒將賈芹推了出來,自個卻裝聾作啞,擺明是想置身事外。
即便這些事情都是來旺兒動的手,可要是沒鳳姐兒這個做主子的撐腰,那來旺兒有這膽?
當時得知了這事,水溶便遣人去解決,好在去的及時,把人救了下來。
隻能說,鳳姐兒善於利用自個的“優勢”。
鳳姐兒見少年“和善”,提著的心兒徹底放了下來,玉背倚在錦靠上,兩輪豐潤的盈月有幾許顫顫巍巍,凝眸看向那少年,臉上笑意嫣然,說道:“還好,有勞王爺關心。”
鳳姐兒嬌軀一顫,抬著一張煞白的臉蛋兒,眉眼間透著幾許難以置信之色,顫聲道:“他們自儘了?”
鳳姐兒聽見“水月庵”,心中一頓,忙掩飾道:“王爺,水月庵是賈芹管的,我多咱知道出了什麼事兒。”
想來王爺是平兒請來的,哎,平兒這傻丫頭,真是讓鳳姐兒不知說什麼好。
私放印子錢,這事尚有轉圜餘地,但若是包攬訴訟害了人命,哼
鳳姐兒聽沒鬨出人命,心下一緩,麵皮上再度擠出兩滴眼淚,哭道:“王爺,我真是知道錯了,往後再不敢做錯事了。”
水溶看了一眼鳳姐兒,說道:“你心裡明白就好,要是再做出這些醃臢的事兒來,到時彆怪本王翻臉無情。”
鳳姐兒聽水溶的話風軟了下來,心下一轉,一迭聲保證道:“哎喲,我的王爺啊,您都這樣發脾氣了,我哪裡還敢,再不敢啦再不敢啦!”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腦袋都開了花了,她哪裡還敢有什麼歪心思。
水溶見狀倒也沒說什麼,他要的是榮國公府的安穩,隻要鳳姐兒安定些,就能少很多麻煩。
這時,平兒識趣的從桌案上倒了一杯茶水,恭敬的捧了上來,輕柔道:“王爺,您的教誨奶奶都知道了,斷不會再犯糊塗了。”
水溶瞧了一眼俏麗的平兒,輕“嗯”了一聲,接過茶水呷了起來。
這訓鳳姐兒訓得,也確實有些口乾舌燥了。
鳳姐兒瞧見眼前這一幕,鳳眸微轉,賠笑道:“王爺,聽說賴家那兒抄了幾十萬兩銀子,這事可是真的?”
雖說鳳姐兒躺在榻上,但府裡的事情鬨的雞飛狗跳的,她怎麼可能會聽不見風聲,聽說從賴家抄了那麼多的銀子,心裡就跟貓撓似的,躺都躺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