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配不配得上又如何,”他攤開手,“我隻恨,當初設計那場遊戲時,沒有想方設法留她在府上。”
他又指著虛空,八字胡抽動,“要不是南宮引帶她出去,她不會死,她不會!”
方多病實在受不了這神經了,怒罵道,“自己作的孽,居然牽強附會地潑彆人臟水,還真是蜣螂戴麵具,臭不要臉!”
周勤瞥他一眼,不為所動。
“隨你怎麼說,總歸這條路我已經走到黑了,再黑一點又何妨。”
他閉目呼了口氣,逐漸冷靜下來。
步若虛影,人一下移至門外,纏滿殺孽的手抬起。
“給我上,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刹那間,靈堂外冒出大批護衛,手持銀刀,冷鐵泛光。
在朦朧的夜色裡,他們湧動著,宛如狩獵的狼。
“周勤,你瘋了!”吳歧吼了一句。
他不明白,那個曾經一起仗刀行俠的少年,為何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或許,那個人早就死了。
他咬牙握住刀,紮步迎敵。
這一次,哪怕是死,也會拚命護住這裡的一切。
出戰前,他回身看了眼李蓮花他們,“恐怕要連累三位了。”
李蓮花卻很淡定,“不礙事,不礙事。”
他左右各叫了聲,“小寶,阿飛!”
叫完,就從容往後一退,退到如臨大敵的兩個小孩跟前。
並把跨著弓步的兩個人往上一提,“彆緊張。”
說完,還對瑟瑟發抖的,舉著掌盤準備打人的淩霜安慰了一句,“姑娘不必如此,很快就過去了。”
三人十分不解,這都大難臨頭了,不該警醒自保嗎?
很快,他們就明白為什麼了。
隻見兩道身形掠影而過,背對而立在重重黑壓前,長風從中間穿過,激不起一絲驚懼的波瀾。
方多病拔劍一橫,笛飛聲袖袍一翻。
劍氣和掌風掃出去,皆可力擋百萬師。
兵刃未接,一圈人便彈飛出去,翻滾在地。
周勤亦滑至十幾米開外,嘴角流出一線血來。
他明顯慌了。
這些人可是那兩撥人的三四倍之多。
少見多怪,他當然不會知道,有時候的自以為,對彆人來說,是見怪不怪的小場麵。
笛飛聲掌心翻轉,再度聚起氣來。
他嘴唇淺淺開合,“不怕死的,儘管來!”
那聲音冷峻剛毅,有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眾護衛麵麵相覷,不免有些怕了。
一堆人眼神交流片刻,竟紛紛求起饒來。
他們表示一切都是周勤蠱惑,願改過自新,像以前那樣為南宮府效犬馬之勞。
周勤狂怒,竟一爪掐死個人,“廢物!”
方多病來氣,一劍扔出去,直釘進他手心。
然後對吳歧道,“吳護衛,還不快擒賊!”
吳歧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迎敵迎了好一會了。
他提步上前,揪住周勤的手,將方多病的劍彈回去。
兩人纏鬥起來,你來我往地過了幾招。
最後,周勤落了下風,被他廢了筋脈,拎到靈堂前跪下。
“是我錯看了你,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什麼結拜兄弟,都見鬼去吧。”
他闔眸長嗟一聲,刀鋒側向周勤脖頸。
就在這時,一旁的南宮弦月叫了停。
“吳叔,我來吧。”
吳歧偏頭瞧他,有些許詫異,可事情又實在合情合理。
但他年紀實在太小了,不該麵對這樣血腥汙穢的殺戮。
他怕他以後會做噩夢。
然細細想來,如今發生的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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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目著那慎重而認真的神情,收刀退下。
南宮弦月挪步去找李蓮花。
一轉身,就看見破骨刀呈在眼前。
李蓮花仿佛早就洞穿了他心思,知道那一刀對他來說,是無可避免的。
他對上那雙溫和的眼,聽見那溫和的聲音問,“你想好了嗎?”
他鄭重地點點頭。
李蓮花蹲下去,摸摸他腦袋,“金屑雖貴,落目成翳,這破骨刀是把名刀,好與不好,全看用它的人。”
“你哥送給你,想必也是這個意思。”
他把刀擱南宮弦月手心,拍拍那稚嫩的肩膀,“去吧。”
南宮弦月緊緊握住刀,“嗯”了聲。
李蓮花又不知何處找的酒杯,更不知何處倒的酒,變出杯酒來遞給他。
他有些木地接在手裡——李大哥好像總能猜對一些東西。
他拿著酒和刀,步履沉沉地邁向周勤。
紅眼道,“我叩天叩地,叩父母生養,叩恩人施手,此生絕不叩仇人。”
“你為南宮府操勞的恩,我便用這酒祭你,還了你這恩。”
他傾酒而下,酒漬落地成河。
周勤苦笑一聲,塌下肩膀。
而後杯響為號,瓷盞儘碎,“現在,我要為我爹娘,還有故去的兄長,向你討債!”
他舉起破骨刀,毒刀向下,狠狠刺去。
一道血飛濺而出,染紅了棺槨上的白綾。
那斑斑點點的血跡,宛如雪地裡枯敗的紅梅。
眾人納在眼裡,寂寂無言。
四周是白燭燈花落,愁殺未眠人。
此時,月亮褪下山頭,天蒙蒙亮起。
李相夷打眼往外眺去,扯了下靛青長衫的人,“李蓮花,人為什麼會這樣?”
李蓮花望著山脊模糊的輪廓,手搭到他肩上,語氣輕如針落。
“因為人啊,是這世上最奇怪的東西。”
奇怪得如同霧裡看花,奇怪得最初的感覺,到頭來都是錯的。
第二天,南宮府的事情不脛而走,鶴城人都是陣陣唏噓。
消息往雲隱山送過,漆木山和芩婆都下山來了。
他們凝望著棺槨裡的人,皆是觸目慟心。
後邊又摟著南宮弦月,拍他後背,“你要是願意,以後雲隱山就是你第二個家,想家了,就來雲隱山吃頓飯。”
南宮弦月酸著鼻子,點頭應好。
南宮朔月的靈停了三天整,方蓋棺下葬。
下葬那天,沒有大辦特辦,倒有不少人自發來送行。
本是稀稀拉拉一隊人,竟慢慢排得長了。
送至府外幾百米,親友止步,到專門掩土起墳的人回來,方能前往祭拜。
眾人去時,墳塚新立,就在合葬的南宮引夫婦旁邊。
紙錢一點點燒下去,化為紛飛的灰。
火光繚繞,燙著冰涼的石碑。
李蓮花不禁想,若是自己沒有先去雲隱山,而是早一點來南宮府,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他應該早一點,再早一點的。
落寞寞地,不知不覺中,最後一片紙錢燒完。
他兩手空空,上麵卻好似縛了千萬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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