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身上尚殘存著邪氣,以免我們查驗時,驚擾了它而衝撞各位,還請各位暫且回避一下。”
李蓮花一副裝神弄鬼的樣子,還用朱砂筆走龍蛇地描了些符紙,貼在靈堂四處。
“那就有勞幾位了。”
對鬼神之事迷信不疑的裴茂山,領著一大家子出了靈堂。
李蓮花掩好門,堂內就剩他們五個了。
“你畫那些符號,當真是驅邪鎮鬼的?”李相夷覷了覷那些古怪的符號。
李蓮花淡淡掃他一眼,“都被你拉來唱戲了,自然要弄得真一點了。”
“想不到你還懂這些。”李相夷唏噓。
“人在江湖走,這多多少少有點技能啊。”李蓮花道。
反正不當門主了,什麼書,都有空看看。
他一個人住了那麼多年,若真有鬼的話,還能鎮一鎮。
總之,不是壞事一樁。
頓了秒後,他衝李相夷擺下手,“查吧。”
另外三個人站旁邊,無動於衷。
李相夷癟了下嘴,而後一個人推開棺蓋,一個人查看起屍首來。
查看前,他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個佛禮,“罪過罪過。”
他注意到,李蓮花每次驗屍前,都是這樣。
雖然自己不信佛,但對逝者也算種尊重。
李蓮花目光納過他動作,出了下神。
李相夷有那麼些時刻,的確不像他過來路的李相夷。
那個李相夷也為公為義,隻是很少在乎這樣的細節。
轉瞬後,李相夷的話拉回他思緒。
“麵部發白,伴有水腫,”他開了下宋姝音合著的眼皮,又掰開人上下顎,“眼內充血,口腔內有血性泡沫。”
“是頭部泡水窒息的樣子。”
接著,他摸了摸死者頭骨,不由得一停。
“後腦勺有個腫包。”
他撥開頭發一瞧,“還有乾涸的血跡。”
“你們說,她是被無麵鬼嚇到撞的;還是在邪術的控製下,出房門自戕時撞的?”
“若是後者,人在控製下往前走,不應該撞到前額嗎。”笛飛聲雙手環在胸前。
“要撞到後麵,要麼是失衡,要麼是被前麵的東西嚇到。”
“又或者,”他嘴幽幽一扯,“被推了。”
“所以,還是前者更可能些,”方多病分析說,“鬼在她掀車簾時,嚇到了她,或推了她。”
“不過……”
小笛飛聲把話接走,“她說她沒受過傷。”
“沒錯,”李蓮花搓了搓手指,“一個受了傷的人,為何要說自己沒受傷?”
“府上有人在撒謊。”李相夷依此推測。
說完,他拉了拉死者的領口,“脖子下邊有條紅痕,應該是長時間磕在水缸邊緣引起的。”
之後,他停了下手。
眸光抬起,遊過邊上成排的,事不關己的四個人。
笛飛聲不留情麵地戳穿,“看我們作甚,你自己攬的案子。”
小笛飛聲的表情,同他如出一轍,“自己攬的,就自己辦完。”
“第一次我也這樣,慢慢習慣就好。”方多病以一個過來人,兼徒弟的身份,安慰了下他師父。
李蓮花則不鹹不淡,撂了三個字,“繼續啊。”
李相夷垂眸,目光仍是有點犯難。
“這不是冒犯,”李蓮花想了想,還是補了句話,“這是逝者留在世間最後的話,最後的真相。”
溫和但有力的話傳入耳中,把心中的遲疑寸寸壓下去。
李相夷看他一眼,點點頭。
繼而,揭開宋姝音的壽衣。
“手上,腿上,都沒有傷。”他觀察過無暇無痕的手腳。
“腹部,”他發現個怪異的地方,“腹部塌得厲害。”
用小刀切開個口子,發現裡麵積著大量血,就是不怎麼湧動了。
還有就是——
他注目著腹腔內的情況,哽了口氣道,“她內臟碎了。”
“碎得很爛,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肝膽脾胰肺,每一個臟器都爛成不規則的小塊,混雜在一起,又糊成一灘濃稠的暗紅。
邊上四人略有詫然,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畢竟,什麼鬼神之說,都是欺人瞞世的騙局罷了。
“看來,”方多病緊了緊手,“有人震碎了她的肺腑。”
“不過,”李相夷提出一個點,“除了我剛劃的那一刀。”
“她腹部外麵是完好無損的。”
“這不奇怪,”李蓮花抵著下巴,“世上有些功法,或是內力稍微深厚的。”
“完全可以做到不傷及表層,從而傷進內裡。”
像他們五個人,都可以做到。
“這麼嚴重的傷,必死無疑。”小笛飛聲低眼看了下,那腹中的血紅。
“既然凶手用內力震碎了她的肺腑,為何還要使其溺亡?”
“抑或反過來,她若是溺了水,凶手為何還要用內力殺她。”
笛飛聲瞥他一瞥,“這就要分情況了。”
“一,她在外麵碰上無麵鬼,鬼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抓她,而是震碎了人肺腑,但沒有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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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有人想殺她,將其溺亡。”
“正好,有無麵鬼作掩護,中邪便成了正當理由。”
照這種情況來看,宋姝音在外麵是受了重傷的。
流珠和徐二滿卻說沒有,他們兩個必說了謊。
而那麼重的傷,必然有疼痛難耐的情況。
回府後,她去找過丈夫,夫妻二人關係和睦,難道宋姝音會不告訴丈夫,丈夫會不注意到此番異樣,而前去尋醫?
“二,”方多病沿著他的話猜測,“她在外麵碰上了無麵鬼。”
“鬼的確沒有抓她,也沒有傷她。”
“回府後,出於某種緣故,有人用內力殺了她。”
“再借無麵鬼作遮掩,將其溺亡,偽裝成中邪自殺的模樣。”
“三,”李相夷問李蓮花要了針線,去縫腹部劃開的刀口,“同第二種情況前麵一樣。”
“她沒有被抓,也沒有被傷。”
“回府後,有人想溺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