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匹馬,就是要比四匹馬快。
本是大半個月的路程,十日出頭,車輪便滾進了逐州邊緣。
蒼翠漸漸蕭條,入眼所見,皆是莽蒼蒼的黃色。
他們進入了一片旱漠。
車輪軋在軟沙裡,不得不慢下來。
李相夷坐在車轅上趕車,被風沙迷了眼。
他揉揉眼睛,而後內力一震。
沙塵從白衣上彈開,但沒乾淨太多。
大風一吹,他又白乾了。
“哎,”他嫌棄地看著衣裳,歎口氣,“要怎樣的內力,才能全然衣不沾塵呢……”
歎完,他拿起邊上的牛皮袋,猛灌口水。
卻沒倒出多少,問樓裡,“還有水嗎?”
樓裡的人,裁著麻袋和帆布,封木牆頂上的豎縫。
再不封,裡麵的東西都要蒙沙了。
聞言,李蓮花放下剪子,去揭水缸。
不剩什麼了。
他用瓢舀了點,到樓前麵。
門開出條小縫,隻一隻手探出,“牛皮袋給我。”
李相夷遞過去,“你至於嗎?”
李蓮花在門後送他個白眼,“難不成你晚上想吃沙睡沙?”
李相夷辯駁不出來了。
這旱漠夠他們走兩三天,門窗不遮掩著點,樓裡的吃食和床,怕是都不好看。
李蓮花細細倒好水,沒灑出來一點。
他再度伸出手去,“省著點喝,缸裡沒什麼水了。”
“知道了。”李相夷淺淺喝口水。
喝完,一揚馬鞭,繼續趕車。
趕著趕著,他目光一凝。
前方是棵乾枯無葉的楊樹,枝杈熟悉得很,樹乾的空洞也熟悉得很。
繞回來了,他忖。
勒停馬,衝樓裡喊,“李蓮花,我們好像……”
迷路了。
五人一狗下了樓,爬到沙丘上東張西望。
遼遠廣大的旱漠裡,除了湛藍的天,就是黃色的沙。
視線久遠地枯燥著,空茫席卷心頭。
他們瞧不太出個所以然來。
過了會,方多病眯眼,對著白亮眩目的日陽道,“我們進這裡是早上,過了這麼久,應該是下午了。”
“太陽往西走,去逐州城要往東。”
他轉個方向,指過去道,“我們就往那邊。”
所有人都背對著他,“那就走這邊。”
畢竟沙漠腹地,太陽也是很難定位的。
再者,李蓮花和笛飛聲依然深深記得,他們是如何在石壽村外迷路的。
方多病牛吹出去,還不是沒帶他們找到路。
李相夷和小笛飛聲也不敢恭維。
三年前的春天,他們在雲隱山比賽采菌子,方多病走遠了,把自己弄丟在偌大的山裡。
到了夜裡,也沒有回到雲居閣。
後麵,還是他們兩個小的找到的。
找到時,人心大得在烤菌子。
菌子架在火上烤,人已經吃傻了。
蹲在地上,對著一塊石頭喊“師父”,並責怪問,為何又把他丟下了。
李相夷走過去,“你師父在這兒。”
“我可沒丟過你。”
方多病數石頭,“一,二,兩個師父。”
“錯了,”李相夷不滿叉腰,“一個師父。”
方多病擺著兩隻手,“兩個——”
話音未落,他暈了過去。
小笛飛聲給了他一記手刀,“你跟他說個什麼勁,他都神誌不清了。”
兩個小的,一個抬手,一個抬腳,抬回了雲居閣。
李蓮花熬了碗藥,加上方多病體內有揚州慢,毒很快化了。
聽李相夷說起大徒弟講的胡話,李蓮花心中一舒,末了又是憾然。
清醒的方多病,到底是沒有正正式式地,叫過他一聲師父。
師父,小的那個,已一踏輕功,回了蓮花樓。
方向調轉,同大徒弟說的相反。
“走了。”李蓮花揮下手。
狐狸精和大小笛飛聲,跟他下沙丘去。
方多病在後麵“誒”了聲,“你們彆不信啊。”
笛飛聲一哂,“信你?”
他垂眸掃眼狐狸精。
意思顯而易見,不如信狗。
小笛飛聲亦是一蔑,“一個在雲隱山都能丟的人,沒資格說這話。”
方多病向來不服他們兩個,追在後麵喋喋不休。
“那次是意外。”
“拋開意外,本少爺六歲起就不迷路了,哪怕是萬裡黃沙也辨得了方向。”
“你們聽我的,保管能走出去。”
笛飛聲挑眉,“那你意外應該挺多的。”
李蓮花認同,並道,“你也彆吹牛了。”
“每次迷路,你就沒對過。”
這五年來走山走水,多有迷途之時,正確的方向,總是同方多病說的背道而馳。
他一癟嘴,叨不出來了。
一行人,再度行進起來。
這一走,到不到逐州城尚未可知。
總歸,散漫的黃埃已讓人疲倦了。
好的是,夜幕降臨前,一帶碧色映入眼簾。
遠遠眺去,可見沙丘下,蜿蜒著一條河穀。
河穀滋潤著一個小鎮。
小鎮名喚清水鎮,河流名喚清水河。
蓮花樓駛至河邊,奇巧的結構,吸引了不少鎮民圍觀。
這正好,他們攔了個趕羊的大哥問路。
大哥長鞭一指,“你們走這邊這邊,再走那邊那邊,逐州城就到了。”
謝過,大哥要回家。
他們目視著來往的鎮民,又沒忍住,叫住人道了疑問。
“這鎮上外麵走的,怎多是男人,沒什麼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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