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聶景琛翻著折子,抬眸瞧了一眼正坐在一旁、低垂著眉眼陪侍的柳凝煙,忽然開口“昨個深夜,你去了哪裡?”
柳凝煙身子一僵,眸中倏忽閃過一抹慌亂,卻又極迅速地鎮靜下來,抬起頭來對著他彎了眸子“太子殿下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本王昨夜醒來,沒瞧見你。”
“……原是如此。”見聶景琛語氣裡並無什麼慍怒之意,柳凝煙倒也鬆了口氣,“奴家昨夜輾轉難眠,所以出去走走。”
“哦?是麼?”聶景琛挑眉盯著她的眼瞳,“輾轉難眠,然後便去了魯王府?”
“奴家……”她不知他是如何知曉,但想起東宮裡暗衛眾多,縱她身手了得,也難免有被發現的時候。於是便乾笑道“是。看來,太子殿下的確是神通廣大,連奴家的行蹤也逃不過太子殿下的眼睛。”
“倒也不必如此恭維。”聶景琛放下手中的折子,“你去魯王府做什麼?”
“奴家隻是,同魯王妃娘娘談了會兒心而已。”
“都聊了些什麼?”
柳凝煙柳眉微蹙“太子殿下這是,連女兒家的夜話都要過問麼?”
聶景琛翕動著薄唇,喉頭話語一滯,閉眸歎道“沒有。你既不願說,本王便不多問了。”
“看來,太子殿下關心的不是奴家,而是魯王妃娘娘呢。”她捏著繡帕掩麵輕笑,“聽奴家提起魯王妃娘娘,太子殿下可是連眼神都變了。”
“……夠了。”聶景琛憶起昨夜情難自抑時的失態,捏著折子的手不覺緊了緊。
柳凝煙依舊笑眼盈盈“奴家不打趣殿下了。”她站起身來,“昨夜魯王妃娘娘給了奴家一包東西,說是從臨川帶回來的桃花酥,特意多買了一些帶回府裡來,叫奴家拿給殿下呢。”
她有心將“特意”二字加重了幾分,果然瞧見身邊的男人神情一變。她心底裡偷笑起來,麵上倒是波瀾不驚,“奴家這就給殿下拿來。”
柳凝煙將桃花酥配著早春的瘦西湖龍井一並呈上來,端到聶景琛麵前。他瞧著那精致的嫩粉色糕點有些出神,她瞧了一眼,又道“對了,這瘦西湖的早春龍井,也是魯王妃娘娘抵達揚州時,特意叫人買來的。說是這好茶,也該叫太子殿下嘗嘗。”
聶景琛沒有想過,向來嘴毒的沈餘嬌竟會對他如此上心。柳凝煙瞧著他難得有些呆愣的模樣,故作自然地以帕掩麵,繡帕之後,卻是早難抑製的笑意。
這龍井和桃花酥的確是沈餘嬌帶回汴京的不假,但這些,卻多是聶景遲為了她而特彆準備的心意。隻憑她一人哪裡吃得了這些,日日品嘗也總該厭倦的。她交給她這些,看似是特彆叮囑,實則不過是換種方式將這些處理掉罷了。
可憐這野心勃勃操持著天下全局的太子殿下,偏偏隻因她的名字就亂了心神。
鳳鳴宮。
隨著聶擎淵的病逐漸穩定下來,白瑢已經極少往晟寧殿去,又整日閒居在鳳鳴宮裡。曾經有聶婉嫣的陪伴,歡聲笑語間日子一天天過得倒也舒適安樂,如今物是人非,沈餘嬌又為聶景遲的事背後操勞著,已有許久沒人來陪她說話,不覺心裡多了幾分悵惘。
侍婢春燕端了熱茶來,見她又倚著窗子發呆,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開口“娘娘總是呆在鳳鳴宮裡日日悲愁,頭發又白了許多。”她將茶盤放在桌上,“要不,奴婢陪娘娘出去走走吧?”
一陣清新的茶香隨著熱氣輕輕飄近她鼻間,白瑢回過神來,望著那茶壺道“這壺裡是什麼茶?”
“回娘娘,這是魯王殿下和魯王妃娘娘從江南回來時帶回的瘦西湖龍井,可是今年早春第一批茶葉呢。”春燕又端起一旁的糕點,“這是魯王妃娘娘從臨川帶回的桃花酥,她說知道皇後娘娘也是臨川人,想來已經許多年不曾嘗過家鄉的美味了,也該帶些回來讓皇後娘娘嘗嘗。”
白瑢笑道“阿嬌實在是有心了。若單是遲兒一人下江南,怕是我這做母後的,連份禮都沒有。”
春燕聞言亦笑道“魯王殿下自從在瓊玉樓裡對王妃娘娘一見鐘情,這心呀,就像長在了她身上似的。不過縱觀曆朝曆代的男兒,倒實在鮮有如魯王殿下這般深情的男子。”
“無論是琛兒還是遲兒,都有他們自己的執著。不過有時候太過執拗,也未必是件好事。”
春燕思忖了一會兒開了口“對了娘娘,魯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回宮也有些日子了,可要奴婢陪您去魯王府看看?”
“也好。”白瑢點點頭,“等去過魯王府後,也順帶到東宮坐坐。琛兒向來同他父皇親近,我這個做母親的,反而虧待了他。”
春燕幫白瑢簡單理了理衣袍和發髻,二人不乘轎輦,隻慢慢往魯王府走去。她將秦英派遣到沈餘嬌二人身邊也已一年有餘,這一年多來,她不曾過問他的行蹤,自然也就不知他們夫婦二人在做些什麼。
她甫一到魯王府,便見沈餘嬌正手提著噴壺,為前院裡的梅樹澆水。沈餘嬌見白瑢到來,便放下噴壺行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白瑢笑著走上前挽起她的手“怎麼親自澆花?叫侍女們來做就好了。”
“臣妾待在府上無聊,總該尋點事做。”
沈餘嬌注意到她發間星星點點的斑白,輕蹙了眉道“娘娘這些日子可是沒休息好?還是心有憂慮?怎麼……”
白瑢下意識抬手撫上發髻,笑著搖搖頭“無礙。本宮已過天命之年,既然到了年紀,頭發也該白的。”
“臣妾先前答應娘娘,說要多上鳳鳴宮陪陪您的。”沈餘嬌將右手覆上白瑢的手背,麵露歉意,“沒想到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務太多,倒把您給忘了,臣妾有愧。”
“這是什麼話。阿嬌有心為遲兒分擔些政務,本宮也就放心了。”
白瑢望了望四周,疑惑道“不過,遲兒怎麼沒在府上?”
“殿下他……”沈餘嬌話語一頓,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怕皇後娘娘心憂,不敢將沈副相身死之疑告知於她,隻想了想繼續道,“興許是忙兗州的事務去了。”
在梁常燁被下獄之後不多久,聶景遲便從朝臣裡安排了另一位出任兗州太守一職。兗州那邊無論是農業還是稅收問題,尚還有些棘手的沒有完成,這些日子聶景遲也確在幫著新太守慢慢處理。
白瑢隻點點頭,沒有起疑,也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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