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範府,臨跨進門檻,福伯就快步迎了上來,低聲說道“老爺,小王相公來了。”
“哪個小王相公?”範進腳下一頓,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了。
福伯提醒道“老爺您在翰林院的同僚,以前便時常上門做客的。”
範進點了點頭,原來是王世貞來了。
說起來,二人已經許久未聚了。
這般想著,腳下不免加快了幾分,待行至前廳,便見王世貞旁若無人地吃著瓜果,喝著茶,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
“範世兄。”二人許久未見,王世貞激動起身,遠遠地朝著範進拱了拱手,寬袖差點掃倒了杯盞。
範進回了一禮,笑道“頭前家母還說,許久不曾見你上門做客呢,今兒個總算是盼著呢。”
說著,拉著王世貞,不由分說道“今天可得在府上留飯,多飲幾杯。”
王世貞自是無有不從,連連應下。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寒暄了幾句,範進正色道“王世兄,不知近來在翰林院境況如何啊?”
“還能怎麼樣,還不是老樣子。”
王世貞抿了抿嘴唇,歎息道“不過,自從李掌院被罷官之後,翰林院威勢大跌,在外行走,彆說是給人臉色了,彆人不給我們臉色看就不錯了。”
“哪兒還有往日風光!”
範進聞言,俱是點頭,李春芳代掌翰林院,資曆、名望俱是不足,偏偏翰林院又成日裡與各種要害衙門打交道,免不了要主動放低姿態。
這種情況下,翰林中人,為人所看輕,也是常有的事。
現如今還有李默留下的餘蔭,各處衙門願意給外出辦事的翰林行行方便,予以配合,再往後,怕是就連這點方便都沒有。
“另外,袁侍讀並不服氣李侍講,時常在內部會議上跟李侍讀打擂台,不斷往翰林院裡摻沙子,把翰林院上下搞得烏煙瘴氣”
顯然,王世貞也瞧不上袁煒的為人,“現在啊,整個翰林院暗流湧動,人人都被逼得不得不選邊站隊”
對此,範進也不意外,暗流湧動的又豈止是翰林院,整個京城,又有哪一時哪一刻不在暗流湧動。
以前感受不到,無非是有李默這棵參天大樹擋在前頭,替一眾翰林們遮風擋雨,將一切暗流都阻隔在翰林院之外罷了。
“那不知王世兄有何打算?”範進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既然王世貞在翰林院待得不自在,且翰林院已成為各方勢力傾軋的漩渦中心,那麼想必太倉王家,也不會坐視嫡係後輩,繼續在翰林院蹉跎。
翰林的含金量,本身就在於進入翰林,可以熟悉六部運轉,各部衙司運作,為將來進入中樞做準備,倘若長期在翰林院坐冷板凳,豈非本末倒置?
王世貞已經在翰林院待了一年有餘,該熟悉的也熟悉得差不多了,眼下正是跳出翰林院的好時機。
“不瞞範世兄,愚弟前些時日已經收到家父書信,說是打算把我運作到督察院,出任督察禦使一職。”
王世貞想到即將告彆翰林院,心情大好道“想來,調令也差不多該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