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歎這才想起來,今天是立冬了。
這個平時沒皮沒臉的家夥,忽然顯得有些落寞。
“怎麼了?鬼上身了,還是掉魂兒了?無精打采的!”
“沒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我好像這些年,從沒給我爸媽燒過立冬。”
我苦笑一聲,淡淡道:“行了,彆委屈巴巴的了。你還知道自己爸媽埋在哪呢,至少一年三節加周年你還能去看看,我呢?想找個燒紙的地方都沒有。要不我陪你去你爸媽墓地瞧瞧?”
“不去了,大晚上的。”宋歎歎口氣道:“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能弄清楚到底是誰害了他們,我去了也不知道說啥。不過,聽說我們家老宅子那一帶要拆遷了,反正今晚有時間,可以去看看,就當是留個念想了。”
宋歎家的宅子在城北,上次在西山上他指給我看過,據說是個三進的四合院。
他爸媽死後,那宅子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彆人的財產。
反正從那之後,他就搬出來再也沒回去過。
我們倆驅車走外環,半個小時就到了那一片城中村。
大概著是要拆遷的緣故,街麵上也沒幾個人影。到處破破爛爛,牆體上紅色的“拆”字宣告著一戶戶人家在這個小城市足以財富自由了。
宋歎家的大宅子幾乎是這一帶麵積最大的,如果這大院子還是他的,那宋歎明天開始就可以日日酣睡,夜夜笙歌有花不完的錢了。
走到正門前,有戶人家正在趁夜搬家。四輪車上,堆滿了破爛。
破桌子破椅子破床,就連九十年代的縫紉機都在搬走之列。
據我所知,拆遷戶可都舍得花錢,誰還帶走這些東西啊。
宋歎一低頭,看見了破爛堆裡,有一套還半新的西遊記連環畫,頓時一怔,忍不住彎腰撿了起來。
這一百八十年的大漢,剛翻開一頁就眼圈紅了。
“這是我的東西啊……這麼多年了,我還記著呢,是我爸我媽沒那年,從上海給我買的。”
宋歎翻了兩頁,捧著書走到那正在裝車的漢子跟前,客套道:“大哥,這小人書還要嗎?能給我嗎?”
那大哥操著一口關外的口音大大咧咧道:“你稀罕你就拿著唄。那堆破爛都是房東不要的,俺們也都是大人,沒人要那玩意。”
宋歎皺眉道:“合著你們不是房主?”
那大哥自嘲般哼聲道:“俺們哪有這運氣,這要是俺們的房子,那不發了嘛。九六年,俺們來這打工,沒處住,就租了這院子裡的一間,一住二十多年了。這不,人家要拆遷了,咱不舍得也得走啊,誰讓這宅子不是咱的呢。”
宋歎馬上問道:“合著你們住在這院子裡的人都不是房主?”
“不是。這是大雜院,聽說過去死過兩口子,人家本地人不住,都是俺們這些外地人住著。”這大哥看了看宋歎,反問道:“兄弟你是乾啥地?”
宋歎隨口道:“哦,我小時候在這附近住過,聽說拆遷了,回來看看。這戶人家有個小孩,是我發小,也不知道他家宅子賣給誰了。對了大哥,你們交房租的時候,都交給誰啊。”
“老王啊。”
“哪個老王?”
“你不是說你在這附近住過嗎?難道你不知道那個開小飯館的老王?”
宋歎眉頭一皺,脫口道:“你說的是那個王屠戶?”
“他以前乾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住到這的這二十年他一直都開小飯館,據說,家裡不缺錢。每年我們定期給他交房租,說實話,房租還真貴,這些年一直都是雲城最低的價格,但是他交代過我們,對誰也不能說是他在收租子,否則就不租給我們了。這不是要拆遷了嘛,我也搬走了,要不我還不能說呢。”
這人口中說的王屠戶我見過,上次宋歎去他的店裡鬨過事。據說,這人過去也受過宋家的恩惠,就連那酒館的店麵都是宋歎他爸給置辦的呢。按照宋歎的說法,當時那人家裡很窮啊,他怎麼會是宋家這麼大院子的主人?
“媽拉個巴子的,我爸我媽那些年喂出來的都是什麼狗啊!”宋歎拿著那連環畫罵罵咧咧就上了車,我趕緊也回到車上,看樣子,大頭這是要連夜弄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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