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皮一愣,有些詫異道:“啥意思?莫非還有我沒看出來的門道?”
我正色道:“不管是管老六還是陰陽手,我對他們出招雖狠,但都是直來直去,硬來硬去,最多也就是斷胳膊斷腿,休息個三五十天,也就沒事了。可我打那器兒張奔的是穴位。”
“哦?你說說看?”
“你看我暴揍他的腦袋,好像是純發泄怒火,可我是有選擇的落拳,拳點都打在了天髎、翳風、瘈脈、顱息、角孫、耳門幾道穴位上。就連我最終將他踹飛出去那一腳,也是有選擇的將腳尖踢在了天牖穴上。你猜這些穴位都是什麼經脈?”
老羊皮似有所悟,脫口道:“手少陽三焦?”
“沒錯!”我一笑道:“這些穴位,全是三焦經上的要穴,尤其是天牖穴,乃是三焦經之門戶,一腳下去,黑血淤青,經脈斷隔,沒有三五個月,根本不可能康複。在這三五個月間,他日日都要飽受體腔火灼之痛。他要受的罪,遠甚於其他人。彆看他剛才跑起來還挺歡,等著吧,回去睡一覺,他就該知道什麼叫劇痛不止了。”
老羊皮歪了歪嘴,咂舌道:“行,你小子夠狠,還不是那種傻乎乎的狠,是帶著心思的狠,我老頭算是見識了。可話說回來了,你不是跟著鬱庭禮長大的嗎?以我的了解,百醴觀是不修經脈的吧,你怎麼就知道這手少陽三焦經的運用的?”
我苦笑道:“有句話不是說嘛,久病成醫。還不是昨天夜裡,我殺了雲生子之後,被弘陽子暴揍了一頓。那老登打的我就是三焦經。我有三花聚頂護體,結果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差點沒疼哭了我。就更何況,這器兒張是個二吊子,不識術法啊,有他受的。”
“昨天誰殺你的是弘陽子?”
“沒錯,怎麼,你認識他?”
“不認識!”老羊皮道:“不過就算不認識,我也能知道,那是天師榜上食物鏈最頂端的人物,南派天師們都派出這種壓箱底的人物來殺你了,我說羅天,你凶多吉少啊。”
“管他呢?我現在不活的好好的?”
“說的就是呢,弘陽子竟然沒殺的了你,還讓你把你的一眾小兄弟帶出來了,簡直讓我驚詫。你小子老實說,你是還會什麼特殊的本領,還是昨天有人幫你了?”
“其實……其實就是運氣好,當時下霧了……”我本想將昨天山林裡那異樣的場景說出來的,可遲疑兩秒,我還是決定隱瞞了。因為我很清楚,當時一定是山中的山精野怪幫了我。可我和老羊皮還沒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
好在,老羊皮也沒在追問,隻是拍了拍我肩膀道:“成,你小子這表現和我預期的差不多,可以打八十分了。”
我咧嘴一笑道:“老爺子,那你剛才所說的天僵術……”
“切,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放心,我說話算數,不就是個小小的術法嘛,我告訴你奧秘,能不能領悟,就看你自己了!”老羊皮白眼道:“行了,咱們回去吧?”
我看了看手中的奴柘,淡淡道:“您老先等一會,我這就跟上。”
老羊皮點點頭,很有眼色地走開了。
我將奴柘放在地上,點了一炷香,放在它麵臨前。然後又用中指血寫了一張化境符,點著了將灰拍在它的身上。
“彆裝了,我已經給你解開了神竅,你能化形了。”我站起身道:“你也甭不好意思,雖然你和老呂走了,但咱們總歸是同生死共患難過,趕上了,我能不救你嗎?”
奴柘一動不動,就像是一顆普通的北柘木一樣。
“行了,既然你不想說話,那就好好享受香火吧。”我正色道:“以後小心點,彆在落在彆人手裡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
“羅老板,你……你彆走啊!”此時奴柘突然開口了。
這家夥在地上一滾,就化成了那二尺娃娃的模樣。
我黑著臉道:“怎麼?不裝了?”
奴柘眼睛含淚,囁嚅道:“我……我是不好意思見你……當初我說走就走,結果遇難了,還得你來救。”
“這算什麼?”我淡淡一笑道:“你們走的時候我不是說過了?每個人的經曆不同,我不要求你們理解我,但我也不會因為你們刻意改變什麼。咱們還是好朋友啊。你現在也醒了,那這些山精都交給你了,照看三兩日,它們也就醒了!我現在行蹤不定,沒法邀請你去找我了。不過等我有機會,可以再來找你。”
見我要走,奴柘突然抱住了我的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羅,我……我想跟你走。”
“跟我走?”我冷聲道:“那你為什麼要離開啊。”
奴柘抬著頭,瞄著我,低聲道:“我就是……就是覺得你有點狠。你對我們似乎也不是那麼信任,你懷疑一切,對所有認所有事都留著心機,當時見你眼睛不眨一下,就殺了那些人,我……我就是有點接受不了。”
“嗬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輩子可能會有改變,但這手黑心狠的天性,可能變不了了。怎麼,你現在覺得我不狠了?”
奴柘道:“其實回來之後,我就一直挺想你的,經過反思,我覺得是我們太習慣用自己的思維要求你了……尤其是這次的事。他們本來沒有發現我,是我見他們捉了那黃精小妖,就天真的化了人形去阻攔他們,想著通過說教仁義讓他們放手,哪知道,自己卻落在了他們手裡。我越發覺得,有時候你的方式是對的,當道德都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還是手腕更直接一點。老羅,你……你還能帶我走嗎?”
“帶你走?”我也不假裝板著臉了,一笑道:“叫聲爸爸聽聽!”
“啊?”
“不叫?不叫就算了!”我一甩手道:“我也沒那麼多酒管你。”
“我叫!”奴柘大喊一聲道:“又不是沒叫過,以前你裝奶爸的時候沒少給你裝兒子。爸……”
“啥?沒聽清啊!”
“姓羅的,你行……爸,爹,爹哋,格老子,行了吧?”
我忍不住一笑,奴柘也嘿嘿傻笑起來。
其實我根本就沒怪過他們。
我不能因為我的成長經曆,卻限製他們的善。
但奴柘能明白我的苦衷,這已經足夠了。
失而複得,人間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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