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殺了張庭智,眾人大感解恨,倒是鬱庭禮顯得很壓抑,不甘的跺了跺腳。
“你殺他乾什麼?他該死在我的手上!”
我懶得理他,轉身走到白薇跟前,抱住她,替她撐住身體。
“感覺怎麼樣?”
白薇淡淡一笑道:“還好,至少目前還沒什麼感覺。”
我知道她在寬慰我,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羅天,問你話呢,誰讓你殺了我的仇人!”鬱庭禮怒火難消,多少年的東躲西·藏,本以為隻是找韓庭義複仇那麼簡單,沒想到卻引出這麼多事來。此刻張庭智暴斃,讓他失去了發泄的目標,竟然掉頭朝我嘶吼起來。
看著虛弱的白薇,我本就心亂如麻,此刻聽見他像一頭叫驢一樣朝我大呼小叫,頓時怒從心頭起。
我猛然轉頭,瞪著鬱庭禮怒斥道:“你這個瘋子,把嘴巴閉上,你有什麼資格朝我罵罵咧咧?你怒火難消,沒處發泄,那就拿腦袋撞牆去。老子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心情不佳,彆招惹我!”
鬱庭禮一愣,大概著沒想到我敢反向嗬斥他。
“你敢罵我……”
“罵你怎麼了?你不就是掌握了歸藏嗎?那又如何?大不了和你拚命。你也看見了,白薇現在這幅模樣,她要是活不了,我踏馬壓根也不想活。你和我狂什麼?鬱庭禮,你捫心自問,你踏馬是不是個失敗者?你這輩子,窩囊透了,惡心透了。”
鬱庭禮老臉憋的通紅,咆哮道:“羅天,你瘋了,我看你是活夠了!”
“我說錯了嗎?你看看你這三十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什麼資格再這大放厥詞?作為彆人的徒弟,紫蕭子死的不明不白,這麼多年,你都沒勇氣回來一查究竟,失敗;作為蕭雅真正喜歡的男人,你將她拱手相讓,到最終都不知道她喜歡的是你,失敗。作為彆人的父親,你當年為了報仇,擄走自己的親生女兒,差點……犯下滔天大罪,失敗!至於你我之間,你作為師父,作為長輩,就更不用說了,失敗中的失敗。你天生就是個性情暴躁乖張,但又膽小懦弱,無惡不作,無善不從的廢物,簡直愧為人類,豬狗不如!”
說實話,我有點崩潰了。
我知道,按照先前的時間推算,白薇很快就要睡著了。
可我無能為力,沒有辦法救她。尤其是,都這時候了,她還笑著寬慰我,所以,從某種意義上,我想死。
我罵鬱庭禮不單單是因為他該罵,主要是我在作死。
破罐破摔吧,如果他真要殺我,我還能用命和他搏一搏,至少能讓這無助的時間裡有點事做。
可鬱庭禮被我罵了之後,暴怒的嘴臉在僵硬地繃了幾秒鐘之後,突然垮塌了。
第一次見,他的臉也會扭曲的跟牛糞排子是的……粗糙的皺紋擰在一起,像個孩子一樣負氣道:“羅天啊羅天,你真是我養大的好兒子,你知道什麼樣的話帶刺兒,知道如何往我心窩上狠插。是……我豬狗不如……”
一個狡詐、陰險、惡毒、暴戾了多少年的老匹夫,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本來我還有一肚子可以羞辱他的話,這時候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我不想在這看一個老流氓流青春的眼淚,轉身扶著白薇就往回走。
這裡是風口,太冷了,我帶她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說說話。
“站住!”鬱庭禮突然猛地抬頭,紅著眼睛朝我吼道。
我轉過身,冷眼看著他,已經做好了廝鬥的準備。
“乾什麼?事到如今,還想要歸藏那殘缺的兩字訣?”我冷聲道:“嗬嗬,對不起,兩個字,沒有。你要是想成仙,用不著那麼費勁,我就是多花蓼的後代,你大可以直接殺我,取血,煉丹,看看吃了我能不能成仙。”
鬱庭禮看了看我,張了張嘴,囁嚅道:“我不要歸藏,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幫你?”我陰森一笑道:“除了幫你抹脖子,我幫不了你乾任何事。”
“幫我把她先帶在身邊……”
鬱庭禮目光落在韓冰身上的時候,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雖然我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他現在心裡對韓冰充滿了愧疚,可我無心他顧,我現在隻想著白薇的毒,便生冷道:“自己造的孽,不該自己贖罪嗎?你殺韓庭義,那是匹夫之怒,沒人可以指責你,可你擄走一個花季姑娘,你心裡藏的什麼邪念,你自己難道不知?現在知道她是你女兒了,你不該羞愧的拔刀自刎嗎。”
“我沒有,至少這次我沒有!”鬱庭禮略顯可憐地辯白道:“當時我可以誅殺韓庭義的,可這孩子突然衝出來,擋住了我獵殺韓庭義的路。韓庭義就這樣自己逃竄了……我原本以為,她是他的女兒,所以想殺了她的……可她太像她母親了,我下不去手……”
原來如此,我就說,按照先前他們兩個對決的勢頭,鬱庭禮占據了絕對上風,他肯定是能殺韓庭義的,怎麼會讓他跑了?原來是韓冰以命相護。
可惜,她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護住的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殺人的才是……
“天哥,帶上韓小姐吧!”白薇低聲道:“想想,她也是為了救我而來。如今知道了這情況,她也夠難過的……”
白薇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如何?
“謝謝你!”蒼老的鬱庭禮,朝白薇微微鞠了一躬,朝我道:“我這輩子,到這裡,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年輕的時候,張揚跋扈,惹下了仇家;師門內,又被韓庭義算計,張庭智讒言,錯過了那麼多……到如今,才知道,原來我鬱庭禮還有個女兒。可惜,卻不能相認。我不能讓她以此為恥……羅天,若是可以,請你把她送回燕城。”
鬱庭禮搖搖晃晃,轉身要走。
老羊皮開口道:“師兄,你這是要去哪?”
鬱庭禮怔住,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但肯定要離她遠點……”
一個人,活到這把年紀,才知道為自己做的錯事感到羞恥。
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幸運,還是悲哀。
鬱庭禮沒走山穀,而是直接走進了林子間,他像是懲罰自己一般,專門往北風凜冽處走,最終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中。
老羊皮深深的歎口氣道:“羅天,對不起,原諒我隻能給你們真相,卻不能救下白姑娘,畢竟,伴生蟲毒太複雜,當年師父也沒有教授我太多……”
“沒關係,您老千裡迢迢能來,我已經感激不儘!可惜這裡大雪漫天,白薇病急,我沒法和您老多敘舊說話了……”我轉而朝季嵐道:“你先帶楊道長去偏殿暫歇吧,我……我想和白薇單獨待會。”
就在我抱起白薇,準備往山洞方向走的時候,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口哨,一個腳步淩厲、穿著乾練的身影從山口走了過來。
“羅大哥,白薇姐,還好,我沒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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