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銀子放進箱子,箱子上拴著繩子,沈連翹帶著繩子爬房梁,再把箱子係上去。
穩穩放好,突然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沈姑娘,”是嚴管家的聲音,“請開門。”
嚴管家手裡捧著一遝衣服。
把衣服交給沈連翹,又蹙眉看她一眼。
看到沈連翹濕透的下裙,他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回來啦!”連翹接過衣服,恨不得立刻穿上。
她隻有一套衣服能穿出門。
剛剛濕了,就隻能自己暖乾。
沒想到衣服這麼快送來,她可以早些換上了。
“嗯,”嚴管家道,“回來剛見過東家,又出門買了衣服。估的尺碼,不對的話,你自己改改。”
他今日的話多了些。
“見過容婆婆了嗎?規矩學得怎麼樣?”
沈連翹退後一步,身體肅立兩手相扣,放於左腰側,屈膝施禮。
這是福禮,日常伺候小姐時,這樣就好了。
雖然臉上的妝容混亂,但這個禮數倒可稱得上儀態萬方。
“好好學,”嚴管家難得露出讚賞的神色,“容婆婆可是給大臣親貴家的小姐教學的,哪家小姐若有幸被恩選,都要跟著她學一學,才有底氣踏入皇宮。”
沈連翹笑著抿唇。
“管家的意思是,奴婢也得進宮咯?”
“姑娘你不如先去照照鏡子。”
嚴管家說完轉身,忍不住笑出聲。
院門口的護衛看到他笑,頓時後退一步,身子貼緊牆麵。
這是怎麼了?
難得見到管家笑,更難得見管家親自去給人買衣服。
沈連翹也莫名其妙,直到看見銅鏡中自己的臉。
怪不得今日大家都很和氣,原來是她自己太好笑了。
十六年內遷入京都的戶檔,有三百二十四份。
厚厚的一遝,被謄抄下來,放在孔佑的書案上。
嚴管家恭敬地站著,待孔佑翻動紙頁的動作停下,便道:“這些都是從宜陽縣遷過來的戶檔。京兆府這些年管理鬆散,有些記錄模糊不清。東家您歇著,老仆一家一家去問吧。”
“不能去問。”孔佑抬起頭,把桌案上的茶盞推給嚴管家。
“也是,”嚴管家醒悟道,“不足滿月便養著的孩子,往往不會告知身世。貿然去問,對方未必肯說。”
孔佑點頭,眼中有柔和的光。
“把這些戶檔裡,家有十四到十七歲女兒的先篩檢出來。再暗地裡查一查,有必要的話,請媒人上門,說要提親。”
“給誰提親?”嚴管家一愣,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
“自然是給我,”孔佑笑了,“不然如何見到她,分辨是不是她呢?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嫁人。”
正經人家的姑娘日常都不會出門,想要見到,隻能使非常手段。
還是太晚了。
但他若不能準備充分,是萬萬不可進京的。
嚴管家有些狐疑地收神,繼而搖了搖頭。
見到,也未必能認出來吧。
那如果認出來,就真的要娶嗎?
開什麼玩笑,對方可是……
其實也不必求娶,隻用想個更周全的法子。也不知道東家那麼聰明的人,為何突然衝動起來。
總覺得心裡亂亂的。
但嚴管家也隻能無奈地點頭。
“都聽東家的。”
“哦,還有,”他又稟報道,“衣服拿給丫頭了,她挺喜歡。”
孔佑的臉上卻一瞬間露出追憶和悲傷的神情。
不知道那孩子如今長多高,愛不愛笑,喜歡穿什麼衣服。
她出生的時候,脾氣可大了,險些引來那些刺客。
“沒找到小姐,”嚴管家猶豫著,問道,“明日的事還……”
“無妨,”孔佑把戶檔再次打開,“去做吧。”
第二日學完規矩,沈連翹沒忘了先去吃飯。
除了管家,仆役們果然都在小杌房吃。
見她進來,他們隻是點頭,並不多說閒話。
饅頭竟然是白麵做的,菜也好吃,饅頭蘸菜水,更好吃。
沈連翹吃完飯,拿著一張紙條,有些忐忑地出門。
紙條上謄寫了箱子上的字。
那個跟她身世有關的箱子底部,刻著幾個字。
她想知道那幾個字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木料那麼好的箱子,當鋪不肯收。
她想知道當鋪的掌櫃那種又恐懼又敬畏的神情,是為了什麼。
沈連翹學的一百多個字裡沒有這幾個字。
夫子以前,也不肯告訴她這幾個字的意思。
但她今日從孔家帶來兩個饅頭,夫子說不定會大發善心。
“夫子,”沈連翹在宅門外喊,“學生來煮茶了。”
“你自己進來吧。”裡麵是師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
怎麼了啊?
沈連翹打開柴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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