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慢慢改弦更張,廢舊迎新,甚至還要完善律法,打掉幾個為富不仁者。
最重要的,是要握有能實施這一切的權力。
當年那兩人相交莫逆,就是因為有同樣的主張。
因為這個主張,因為對方是皇太子,良氏才願意歸順。
隻是皇太子還沒有等到登基主政,就死在錦安十五年的大火裡了。
他們都是心存熱血卻不善陰謀的人。
孔佑修長的手指扶著二樓欄杆,緊繃著臉看向下麵。
沈連翹沒有再問什麼。
她感覺身邊站著的這個人是在發光的,一種她第一次見到的光芒。
她靜靜地陪孔佑站著。
他們像是什麼都沒有說,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這一日晚些時候,在金樓找麻煩的壯漢溜到一處酒樓,拐進事先約好的包房,在那裡見了一位神秘人。
神秘人丟給他一錠銀子算作酬勞,簡單問了幾個問題。
“見到東家了嗎?”
“剛開始沒有出現,後來出現了。跟晉王殿下坐在樓上,說了好一會兒話。”
這壯漢被驅趕後並未遠去,簡單包紮了燒傷的傷口,便待在金樓外不顯眼的地方,一直盯到金樓打烊。
神秘人微微點頭,展開一張畫卷。
“孔家東家,跟畫像上這個人,像嗎?”
壯漢低下頭仔細瞧了半晌,才點頭道:“有五分像。”
五分像就夠了。
神秘人把畫像收進衣袖,點頭離開。
他是乘坐馬車來的。
馬車看起來很不起眼,卻能暢通無阻走進禦街,在宮門前停下。
車上的人跳下來,把腰牌遞給衛士驗看後,低頭走進皇宮。
皇宮很大。
他左拐右拐,一路被查看過好幾次腰牌,終於接近大周朝最尊貴的地方。
“陛下在嗎?”他同門外值守的太監低語道。
“在,”太監道,“晉王殿下今晚求見,同陛下一起用膳,這會兒在陪陛下下棋。”
“晉王?”
這人的神情有些意外。
然而隻是微驚,便很快平息情緒,候在一邊道:“卑職在這裡等著。”
晉王正同皇帝對坐手談。
大周朝的皇帝,年過不惑,看起來卻仍然英武非凡。
他喜歡打馬球,喜歡登山,又節製欲望,故而身體強健。
隻是他常常是麵露不悅的。
晉王提著一顆心,在棋局上左衝右突最終領先,可一個不留意,卻又被皇帝毫不留情扼死。
“你輸了。”皇帝道,“你輸在心軟。”
“兒臣受教。”
晉王離開幾案,跪下叩頭。
“孤聽人說……”皇帝窄小的眼睛中迸射寒芒,“你派人去了江州?”
晉王劉禮心神微顫,點頭稱是。
他派人去江州,是要找到良氏族長與其夫人的畫像,尋找良氏遺孤。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皇帝知道了。
果然,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眼中。
“你就沒有什麼要同孤說的嗎?”
皇帝一顆顆撿起棋子,皺眉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好似一瞬間把劉禮按入深水,讓他透不過來氣來。
“兒臣正要稟報,”劉禮叩頭道,“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皇帝冷笑一聲,“你竟然都不敢提他的姓名嗎?”
劉禮按著地麵的胳膊有些哆嗦。
“先太子的嫡子,劉琅,回來了。”他沉聲道。
“琅”是一種白色美玉。
是先帝最喜歡的玉。
相比這個字,他的名字“禮”,其餘兄弟的“敬”“承”“詢”“恪”,都像是隨意起的。
自從見到孔佑,他一直喚他“兄長”。
因為“劉琅”二字,是已經進入祖廟,刻了靈位,理應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字。
這一次,父皇會讓改換名姓出現的孔佑,消失嗎?
或許隻需要一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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