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把沈連翹放在板車上,沉聲道:“三裡半。”
什麼三裡半?沈連翹疑惑地看著孔佑。
他的衣服皺了,有些疲憊,平日束得整齊的頭發也有些鬆,站在板車旁,神情卻很鄭重。
“從外麵到這裡,”孔佑道,“三裡半,比當年他背你回來的距離,還要遠。”
原來是這個。
那晚在驛站,孔佑質疑她為什麼要費儘心力安葬養父。
沈連翹提起養父曾經把割傷腿的她背回來,路程足有三裡。
所以他執意要把她背回來,是為了跟死去的沈家阿伯較勁兒嗎?
東家這奇怪的勝負欲真是……
孔佑說完這句話並沒有走。
他看著沈連翹,似乎在等一個回答。
沈連翹看看嚴管家,嚴管家也在等她怎麼答,並沒有把她拉回屋子的意思。
沈連翹絞儘腦汁想了想,為了能早點躺回床上去,隻好鄭重地點頭。
“東家,”她認真道,“如果你……咳咳……不幸死了,我也會把你埋了。”
嚴管家手中的車把瞬間落地。
“咚”地一聲,車板向前傾斜,沈連翹差點栽在地上。
她扶住車板,抬頭見嚴管家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青天白日說什麼埋人,這倆人出去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麼?
孔佑卻笑了。
他眼中露出孩童才有的得意,似乎這一趟沒有白白受累。
轉身從沈連翹身邊離開時,孔佑沉聲應道:“好,記得還要有葬禮。”
“有,有,”沈連翹揉著腳踝,無奈地應下,“多找幾個吹喇叭的,辦得熱熱鬨鬨歡天喜地。”
葬禮熱鬨可以,歡喜就有些過了。
然而孔佑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知道這姑娘是不是在裝傻。
他的意思其實很清楚。
背一個人三裡多,其實是很簡單的事。不要為了那些事,讓自己有太多心理負擔。
對自己好一點,才能走得遠,活得久。
因為傷了腳,孔佑不準沈連翹到金樓去。
他每日都會寫幾十個字讓沈連翹認,順便教她一些生意經。
比如如何看客人的衣著分辨他們的身份。
王子穿什麼,大臣穿什麼,什麼質地,什麼顏色,他們的家眷喜歡什麼。
也教她懂得什麼配飾民間是不能做的。
比如鳳釵可以,但做鳳冠就會被抓走,還會擔一個僭越的罪名。
沈連翹怕死,把這些事記得牢牢的。
她的玉獅子已經被江流找回來,她也不敢騎,更不敢馴馬。不過聽說玉獅子被孔佑牽走,跟孔佑的黑馬養在了一起。
足足歇了五日,在沈連翹展示了她能跑能跳以後,孔佑才放她到金樓去。
不過她隻賣出了幾樣東西,金樓裡就衝進來十多個京兆府的捕快。
“哪個是你們的掌櫃?”為首的差官大聲叫道。
沈連翹走過去,屈膝施禮。
“奴家便是。”
“有人舉告你謀殺欽差,”差官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謀殺欽差?
沈連翹臉色慘白站立不穩,扶著櫃台定了定神。
你們確定是我謀殺欽差,不是這金樓的東家?
或者,不是晉王劉禮?
這黑鍋背得也太大太重了。
“彆磨蹭!”來人道,“想上鎖嗎?”
“不磨蹭不磨蹭。”沈連翹走出來,扭頭看一眼金樓裡的夥計。
希望這些人快點去搬救兵。
她可經不起拷打。
對方烙鐵還沒有燒紅,她就會招認了。
先招是東家更換門牌,再招是晉王劉禮指使。
沈連翹心驚肉跳地跟在差官身後,走進京兆府,跪在京兆府大堂上。
“下跪何人?”
京兆府府尹明知故問。
“草民沈連翹。”
沈連翹磕了個頭,小心地往大堂上看了一眼。
她看到京兆府府尹站著。
公案後坐著一個人。
那人眉梢微抬,麵露驚訝看著沈連翹。
“沈掌櫃怎麼來了?”晉王劉禮道。
完了。
沈連翹想。
查案的是犯案的,她這個無辜的隻能背鍋了。
注:漢朝以後,有條件的人家就會穿帶襠的褲子了。有條件,是指能買來柔軟透氣的布料,一般是絲質的。因為自己家裡紡織的布料非常粗糙,會磨爛屁股。)因為這本書是架空,但取漢唐之風,所以我們默認除了沈大海穿開襠褲,其他人都有褲襠。就這麼定了。當然,沈大海的開襠褲外麵也有一件外衣罩著呢,不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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