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哥哥沒有來。
或許他,忘了吧?
劉禮是腳步踉蹌著快步走回王府的。
他沒有乘車,整個人失魂落魄,抱著兔子的手太用力,險些扼死了楚楚。
孔家馬車出現時,劉禮還以為隻是巧合。
當沈連翹下車,他仍舊不肯相信。
直到那個身穿鵝黃褙子、淺青衣裙的姑娘摔倒,劉禮的心才揪起來。
起身時,沈連翹對江流說了什麼。
劉禮躲在橋上,看清了她的口型。
她說了啞巴哥哥。
她說了就在這裡見。
胸口一瞬間憋悶疼痛,天空像是掉落一張黑色的網,把劉禮團團裹住,越拉越緊。
他想扶著什麼東西蹲下去,卻摸到滾燙的烤餅爐子。
那一瞬間,劉禮隻想逃跑。
他走得很快,混入人群,消失在小橋上。
劉禮忽然明白,為什麼那一日在京兆府大堂,沈連翹冷笑時,那麼像楚楚的主人。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時不時覺得這個姑娘有些熟悉。
是因為她就是自己苦苦找尋的啊。
是因為他們曾經一起啃饅頭,是因為她曾經用自己的身子,幫他抵擋暴打。
可是——
她如今的傷痛,竟是自己給的。
她如今的主人,竟是自己的兄長。
天意弄人,竟置他於如此境地。
劉禮在王府大發雷霆,砸爛了整個寢殿。
然後淅淅瀝瀝,下雨了。
他走到院子裡,忽然想起楚楚的主人,沈連翹還在橋下。
那條小河,是排水河。
下了雨,是要漲水的。
劉禮又跑回去。
他渾身濕透,狼狽沮喪,卻向那座小橋奔去。
那個傻女人竟然沒有走。
她站在橋洞下,神情有些迷茫,啃著手裡的饅頭。
劉禮突然心痛如絞。
不管了。
他想。
跟沈連翹賠不是,告訴她自己就是她等的人,然後找孔佑把她要過來。
不行。
劉禮的腳突然頓住。
孔佑會以為捏住了他的軟肋,以此獅子大開口。他想要的,自己未必能給。
隻不過猶豫了一瞬間,橋下的情形忽然變了。
一個男人撐著雨傘上前,走進橋洞。
那男人不是江流。
那個男人,是他的兄長。
“沈連翹,”孔佑神情慍怒,“跟我走。”
“讓奴家再等等。”沈連翹往旁邊挪了一步,“雨快停了。”
她的裙角已經濕透,上漲的河水舔舐著她的小靴。
孔佑把雨傘丟給江流,在沈連翹麵前俯身,攬住她的腿,把她扛了起來。
這動作雖然不雅,卻很有效。
沈連翹無法反抗,長長的頭發傾瀉而下,上身勉強在他肩頭撐起,喊叫起來。
“東家,東家,他就要來了!”
孔佑突然停腳,讓撐傘的江流嚇了一跳。
他環顧四周,搖頭道:“與朋友交,言而有信。他遲到了,不配你這麼等著。”
馬車就停在河岸旁的路上,孔佑把沈連翹放進去。
沈連翹還要掀開車窗看,孔佑鑽進去,把車窗拉嚴。
“好了,”他冷冷道,“彆等你的啞巴哥哥了。”
因為從京兆府騎馬趕過來,孔佑的衣服濕透了。
沈連翹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從馬車後摸出一塊手巾遞給他。
外麵的雨愈發大了,敲打著馬車車頂。
她突然變得很乖。
“不等了,”沈連翹的聲音裡有濃濃的失望和難過,“可能他忘了吧。”
本來就是好多年前的約定,能記得的人應該很少。
是自己太固執了。
她的眼中滾動著淚水,卻竭力不哭。
等了太久,太累,也太疼了。
孔佑的手背靠近,碰了碰她的額頭。
“發熱了。”
他迅速掀開車簾,對外麵駕車的江流道:“你騎馬去請大夫,我來駕車。”
江流跳下車時,感覺自己像是被人踹下去的。
折騰了一夜。
好在沈連翹的身體底子好。
第二日醒來時,她已經退熱,也已經想開。
或許那個約定,隻是小時候的一個夢吧。
“東家呢?”沈連翹詢問前來照顧她的仆婦。
“晉王殿下來了,”仆婦小聲道,“跟世子爺在談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