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慢條斯理嗑瓜子的蕭閒停頓一瞬,看看手裡的瓜子,突然覺得有些惡心。
“那個……咳咳,”蕭閒道,“這自然都是晉王的盤算,皇帝尚未立儲,他要為自己助長聲望。”
事實上,蕭閒也等著晉王獲封太子,他好同晉王合作。
但沈連翹可不管這些波譎雲詭的朝事,她偷偷看了一眼遠處治傷的孔佑,咳嗽一聲道:“奴家是覺得東家這一趟太凶險了。”
說完這一句,沈連翹便留心著孔佑的神情。
你知道我是在關心你吧?
有沒有很開心?
孔佑果然抬起頭,他忍著烈酒擦拭傷口的疼痛,對沈連翹道:“翹翹,你過來。”
沈連翹立刻跑過去,像一隻乖巧的小狐狸。
“東家,”她問,“要奴家幫什麼忙嗎?”
免費幫忙,不要金子哦。
然而孔佑搖了搖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身邊站著孔家的廚子,廚子小心翼翼對沈連翹道:“沈掌櫃,那個……俺們的菜刀,能還了嗎?”
菜刀……是了,她是拿了廚子的菜刀去救東家的。
沈連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回來的路上也不知怎麼就丟了。”
廚子歎了口氣,伸出手道:“勞煩沈掌櫃給幾個銅板,俺們再去買一把。”沈連翹當然不肯給,最後還是嚴君仆拎著茶壺過來,把銅板掏了。
聽到這些的蕭閒深深覺得,孔家人真小氣。
這日夜晚,當孔佑回到臥房,慢慢脫掉外衣後,從衣袖中取出一把菜刀。
經過沈連翹的多次揮舞,菜刀上的綠菜沫子已經沒有了。
是孔佑在回城的路上,從玉獅子的褡褳裡把這把菜刀藏起來的。
它光潔明亮,雖然是凶器,卻莫名泛著好看的銀光。
孔佑打開那口母親留下的,裝過嬰兒時沈連翹的箱子,撫摸著箱底的幾行字。
“錦安八年,東宮弄璋,禦賜之物。”
他輕輕念著,把菜刀用紅布包裹,放在箱子底部。
“父親母親,”孔佑的唇角浮現一縷笑容,溫聲道,“有個人同我站在一起了。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護佑她平安康健,一世無憂。”
他對她曾經有未能好好保護的悔恨和心疼,有因為她惦念彆人的嫉妒和不悅。今日在邙山,當沈連翹掛在他的脖子上搖晃,他終於知道,自己那些莫名的情愫,到底是什麼。
是喜歡,是眷戀,是占有欲。
這把菜刀,就當作他們定情的信物吧。
屋內靜悄悄的,隻有兩隻圍繞燈盞起舞的飛蛾,忽然從打開的窗欞下飛走,沒入濃濃的夜色中去。
這一日太過辛苦,晚上入睡時,沈連翹換了好幾個姿勢也睡不著。
孔宅裡沒有年輕女人,她也沒個人聊聊心事。
大梁來的表哥,能認嗎?
劉禮想同自己說什麼話?
還有東家,他知不知道自己關心他呢?
心中亂亂的,沈連翹乾脆把鋪子裡的賬目又算了一遍。
大梁來的表哥,似乎很有錢,也願意護著自己。
管他劉禮想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對他有好感。
至於東家,他又不傻,自己都拿刀去救他了,他應該能懂的吧?
沈連翹丟下賬本沉沉睡去,決定如果有機會,一定把他們的事講清楚。至於怎麼講,要不要問問京都的淑女?
比如成蔚然。
她們那些尊貴懂禮數的姑娘,到底是,怎麼表明心意的啊。
天還未亮,朝臣已經在禦街上相遇,排隊等待搜檢,進入宮城了。
如同往常一樣,晉王身邊聚集了許多朝臣,而孔佑這邊,寥寥不過幾個,還是未睡醒,打著瞌睡站錯隊的。
孔佑倒是不以為然,隻是劉禮頻頻往這邊示意,告訴朝臣邙山一役,都是世子的功勞。
朝臣自然覺得劉禮是謙虛。
禦史中丞魏光嗣的聲音頗大。
“多虧晉王殿下救世子一命!想當初世子被困宜陽驛站,晉王殿下才剛滿七歲,就跟隨陛下前往救援了!”
提到宜陽驛站,孔佑的神情有些僵硬。好在夜色茫茫,火把的光亮照不清他的麵容。
眾人立刻誇晉王幼時赤誠,十多年未曾變過。魏光嗣更是說如今北地匈奴頻頻異動,晉王殿下可堪大任!
劉禮對他們拱手,搖著頭,再三解釋邙山上兄長有多厲害。
他是虛懷若穀的人,不肯貪天之功據為己有。
但魏光嗣繼續道:“湯大人,您肯定也同本官看法一致吧?”
什麼?
正在打瞌睡的京兆府府尹湯瑞瞬間站直,發現自己緊貼著孔佑的衣袖,而禦史中丞眼含深意看著自己。
湯瑞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他是不是站錯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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