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並沒有蕭勢奪位的證據,但先帝死得古怪,正好可以作為不服新帝的借口。
大梁京都外,蕭閒站在血泊中,手裡握著的斬衰,卻始終雪白。
他才不會忍辱負重。他不是越王勾踐,他是白起那樣的將軍,縱橫披靡、神擋殺神。
大周洛陽。
孔家的靈棚已經拆了。
宮中差使了許多人來料理喪事,因為靈柩中隻有衣冠,故而隻停靈三日,便把棺槨葬入邙山,喪事也就結束了。
這個時候,嚴管家來向沈連翹辭行。
“我想著,還是要去一趟北地。”
他手中握著茶盞,卻許久沒有抿上一口。嘴唇乾裂麵容憔悴,隻不過幾日工夫,竟然老了好幾歲。
沈連翹坐在交椅上,荼白色的裙裳點綴著三兩朵黃花。她的手下意識觸摸脖頸下的玉墜,想了想,點頭道:“當然要去北地,不過我想著,管家可以先去一趟隴西。”
“隴西?”嚴君仆握緊茶壺,指尖發白,唇角微動。
“隴西李氏,”沈連翹道,“我記得,是東家母族。”
隴西李氏,是一個強大的宗族。
先帝時,李氏多有族人在朝為官,最多時達六十人。後來先帝殯天,他們慢慢退出大周朝廷,偏安一隅休養生息。
當初皇族認回孔佑,李氏曾經派人送來信件。
他們願意支持孔佑,隻是還沒有行動。
是時候了,若想在以後得到利益,就要先付出些什麼。
“如果東家還活著,”沈連翹道,“就需要隴西的力量。往後也該收起慈悲心腸,使出霹靂手段了。”
嚴君仆一麵點頭,一麵又譏諷道:“他們多是見風使舵的人,我過去,不見得能說服他們。”
“我信管家可以。”沈連翹起身施禮道,“我在這裡,等管家的好消息。”
嚴君仆鄭重起身,對沈連翹回禮。
轉身離去時,他忽然有些感慨。
當初那個被妓院威逼的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沈連翹成長得那麼快,快到當東家不在,她成了孔家的主心骨。
嚴君仆走後,孔家一時間空了不少。
沈連翹讓他帶走了多半護衛,家裡隻留了能看門守戶的。
自從那日沈連翹揮刀斬向劉禮,他這些日子倒是消停不少。守靈和葬禮都有參加,卻不敢再行滋擾。
沈連翹遞上奏請文書,想要進諫皇帝。然而卻如石沉大海般,沒有回應。
她托朝廷裡的良氏族人問了,族人說文書被壓在丞相處,沒有轉呈。至於原因,說或許是因為奏折太多,丞相不堪重負。
孤身行刺的事不太順利,正焦慮時,忽然有人叩響孔家的門。
“沈掌櫃,有貴客到!”
門房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激動過,自從孔佑傳來凶訊,家中一直死氣沉沉,時不時哪個角落,便有哭泣聲傳來。
沈連翹迎出去,見孔家側門已經打開,數十個男人魚貫而入,擁擠在大廳外。
他們穿著跟大周官員不同的寬袖大袍,持重的墨色衣袍上,綴著白色的圓形玉玦。頭戴高聳的進賢冠,腳蹬羊皮靴,神情莊重。
沈連翹站在大廳前,揣測著他們的身份。
這些人已經跪下去,聲音響亮道:“臣等——叩見郡主殿下。”
是大梁的人。
是大梁使團。
沈連翹揪著的心忽然輕盈片刻,接著快速跳動起來。
她可以見皇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