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為一個人心痛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轟——”湖心亭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亭子被泡在水中好些天,今日又有火藥震動地麵,再加上將士追砍時破壞了梁柱,湖心亭塌了。
沒頂的湖水把成蔚然包裹,她隻來得及拍擊一下水麵,便感覺失去力氣,向深水墜落。
成蔚然在水中驚慌失措地睜開眼,隻看到幽深的湖水中,那些起起伏伏,死去的屍骸。
這是人間死地。
她也要死在這裡了!
因為恐懼,她愈發慌亂。手腳在水中使勁兒亂動,卻下沉得更快,更厲害。在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她突然想起,蕭閒也是這樣死的嗎?
這樣的死法兒,真是冷極了。
水流灌入她的鼻腔,成蔚然忍不住張開嘴,意識也跟著模糊。
昏迷的前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輕了些,腰部硌在了什麼東西上,很厚實,很有力。
太監總管陳惠藏在護衛圍起來的屏障內,看著禁軍同自己帶來的反兵廝殺。
這一日他已經等了很久。
他曾經是蕭閒的潛邸太監,深得蕭閒信任。
不過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追尋什麼。
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輔佐蕭閒繼位隻是他得到權力道路上的一小段,還有長長的路,需要他來走。
陳惠原本可以在宮中刺殺,但是蕭閒太過謹慎,他無法得手。
那就在宮外,在大婚之日的荔園湖,刺殺皇帝,震懾百官,迎回新帝。
他準備得很充分,聯合了宮內宮外所有的力量,並且利用那些想同大周開戰的官員。
拉他們下水,控製他們。
隻是——
這山呼海嘯的喊殺聲,是從哪裡來的?
不可能!
陳惠吃驚地看著街巷。
大梁城中禁軍不過五千,那些突然衝進來的官兵,是誰?昨日他已經偽造聖旨,把大梁官兵調離京都了。
他們的旗幟那麼陌生,那是——
那是大周的旗幟!
如同有驚雷落下,陳惠手中的拂塵掉落在泥濘中。
率領大周官兵的,不光有大周的將帥,還有一個男人。
那男人含笑看著陳惠,搖頭道:“孤借了一點兵馬,藏在城中了。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你。”
“陛——”陳惠的聲音沒能鑽出喉嚨,身子晃了晃,滑跪在地。
蕭閒從馬上跳下來,看向空無一人的鳳輦,看到奮力向湖心遊去的周長安,和湖心倒塌的亭子。
怎麼回事?
他不是反複交代過,不讓她離開轎輦嗎?
似乎有猛烈的火藥在蕭閒腦中炸開,刹那間他幾乎失去理智。
成蔚然被蕭閒從水中救出時,手中還攥著那件綠色的喜服。
她曾在水中掙紮,如今又昏迷過去,手卻不肯鬆開。
叛亂已平,大梁都城卻無半分喜氣。
“她怎麼在水裡?”
蕭閒像一頭發怒的猛獸。
周長安渾身濕透,想要幫蕭閒扶住成蔚然,卻被他抬手格開。
“公主以為陛下在水中。”周長安道。
以為他在水中?
蕭閒滿含震驚地看著成蔚然,心中紛亂的情緒衝撞激蕩。他半晌無話,隻是伸出手指,用拂落花瓣般的輕柔,摘去了成蔚然發間的雜草。
一滴眼淚落在成蔚然臉上,很快又是第二滴。
蕭閒擦拭著成蔚然的臉,終於忍不住埋頭在她頸窩,淚流滿麵。
他們之間原本充滿利益交換和猜忌排斥,她不該這麼傻。
這個像鳥兒一般的姑娘,是如何在生死絕境中,為了他甘願赴死呢?
她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這麼對他的人。
她不是最愛故國鄉土嗎?
她不是最喜歡自由嗎?
大梁國君抱著他的女人,在無法感知到對方心跳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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