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成深秀正手持毛筆,盯著一堆名字思索。
奶娘哄著她道:“小姐您看,這個鄧公子不錯。”
成深秀思忖著撇嘴:“奶娘有所不知,這人是個斷袖。京都的小姐們無人不知,大家都躲著他,唯恐被娶進門後晾在家呢。”
她大筆一揮,把那個名字劃掉。
“這個張公子呢?”丫頭指了指另一個名字。
“不行,”成深秀道,“他是恩蔭入朝,自個兒沒什麼能耐。官職能做到五品就頂天了。”
“付公子呢?”奶娘又問。
“長相太醜,”成深秀道,“而且本小姐打聽過,他們家祖上三代,沒有活過四十五的,我可不想人到中年守了寡。你說這要是三十以內守寡還行,我朝死了丈夫再嫁的不少,但是熬到四十五,可不就太晚了嗎?”
話裡話外,嫌棄人家壽命太長。
“那可不行,”丫頭連忙幫腔,“這說來說去,老爺給小姐選的孔公子,倒是喜歡女人、模樣好看、自個兒有本事,看起來也長壽。”
“他算什麼有本事?”成深秀嗤之以鼻,“他祖父有本事就是他有本事嗎?陛下就算超擢提拔,給他個大官兒做,還不是看在幽州庇護的恩情嗎?”
成深秀劃掉一個又一個名字,左思右想,總不能如願。
奶娘看著她精明的模樣,在心中暗暗歎氣。
都說成府的嫡小姐傻,可是小姐哪裡傻呢?她隻不過是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擇婿上麵。
成堅今日心情不錯。
新帝登基,朝中百官免不了大規模調整。他這個三公丞相,因深受皇帝信任,許多謀劃得以實施,眼看著官場上下革除弊病煥然一新,令人心情愉悅。
隻是太傅的人選,還遲遲未定。
成堅苦思冥想,擬了兩份名單給皇帝,皇帝都未朱批。
陛下到底,想用誰呢?
不過提起太傅,倒讓成堅想起前朝太傅的孫子來。
好幾天沒有見準女婿,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邙山祥瑞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成堅從不信什麼祥瑞,也不信那事是孔雲程的籌謀。
不過還是要見見。
年輕人嘛,多關懷幾句,省得他走歪路。
管家拿著成堅的名帖去請孔雲程,卻沒有請到。
說是孔雲程病了,身體不適,不便出門。
成堅“哦”了一聲,心卻沉下去。是……被嚇到了嗎?
正午用飯時,成深秀沒有見到父親。
管事娘子說,老爺沒有胃口進膳,出門散心了。
“父親這幾日不是很開心嗎?怎麼就沒了胃口?”
成深秀把管家叫過來問話。
管家一五一十道:“原先老爺還溫了酒,讓小的去請孔公子。小的蠢笨,沒有請到,老爺便丟下酒杯,踱步出去了。”
成深秀頓時火冒三丈。
“京都十二座城門內,哪個不是巴巴地想往丞相府進?是哪個黑炭抹了心的浪蕩子,敢不買我爹的麵子?”
管家小心地抬頭看看成深秀。
老爺受這樣的委屈,還不是因為小姐您嗎?
不過他隻是嘴上說道:“是陛下新提拔的南宮衛士令,孔雲程大人。”
成深秀丟下筷子起身,罵道:“還以為是誰呢?給臉不要,反了他!”
成深秀這回留了個心眼,沒敢隻身犯險硬衝到孔家去。孔雲程那小子會飛,得出其不意,才能把他抓住。
成深秀遞了拜帖,說來看望孔花嫵。
京中小姐們相互走動,說起來名聲也好聽些。總不能讓彆人覺得她急著嫁出去,急到了上門捉婿這種程度。
孔花嫵雖然不喜成深秀,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
隻不過成深秀大大方方地走進門,一沒帶禮物二沒有問候,紅色的衣裙臨風飛舞,劈頭蓋臉便道:“你哥呢?我聽說他病了,給他帶來半斤藥。”
半斤藥?
不問生了什麼病,就帶藥過來,難不成是神藥嗎?
孔花嫵的臉白了白,喚芙蓉道:“你帶成小姐去哥哥那裡看看吧。哥哥最討厭街麵上大聲吆喝的販夫走卒,你去關緊門窗,彆吵到哥哥。”
這是罵成深秀像販夫走卒。
不過成深秀一門心思不在這上麵,沒聽懂。
出乎意料,孔雲程屋子裡果然有濃烈的藥草味,他躺在屏風後的矮榻上,病懨懨地同成深秀說話,剛說兩句就開始咳嗽。
仆人送水進去,出來時拿著一塊沾滿血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