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放好桌椅,讓成蔚然歇息,自己去借小廚房做飯。
他如今能做的,也隻有這件事了。
初秋的風景在窗外掠過,如果仔細看,能看到樹梢頂端像染了陽光,慢慢變黃。
秋天快到了。
禦史中丞魏光嗣坐在馬車裡,饑腸轆轆地趕路。
“大人,前麵的驛站停不停?”
趕車的車夫詢問道。
“不停了,”魏光嗣在車中有氣無力道,“下一個驛站再停。”
“可是兩個驛站之間相隔五十裡。”車夫忍不住抱怨,看來也餓得厲害。
魏光嗣扭頭看一眼車後麵,馬不停蹄跟著他的幾個將官也已經又累又餓。看那握不緊韁繩的樣子,似乎隨時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算了!”他終於鬆口道,“停下吃點東西吧。”
雖然急著到邊境去,但也不能在路上餓死人。
他已經很久不率軍打仗,全靠身後這些人保護呢。
做欽差真難,還不如上回送嫁那次,一路吃吃喝喝到了大梁,公主一丟就回來,甚至還拐彎去遊玩。
“大人,”車夫扶著魏光嗣下車,忍不住問道,“咱們為什麼這麼著急啊。”
“因為要打仗了啊,”魏光嗣歎息道,“你去過戰場嗎?”
車夫搖搖頭。
“你聽說過戰亡數字嗎?”
“這個聽說過,”車夫道,“去年咱們打匈奴,傷亡十七萬。”
“十七萬,”魏光嗣看著遠處矮小的民房,感慨道,“那些都是百姓們的孩子,他們其實有名有姓,有父母,有孩子。咱們早去一會兒,大周和大梁開戰的傷亡人數,就能少一點。少一個,就有一家人不用夜裡慟哭。”
車夫呆呆地看著魏光嗣,感覺耳邊如有滾雷響過。
“大人……”他拽著韁繩道,“要不然,還是趕路吧?”
魏光嗣抬腳邁進驛站,仿佛沒有聽到車夫的話。他揚聲問道:“有烤羊腿嗎?來十個!”
真是的,欽差也不是鐵打的,既然停下來了,就讓人吃飽再走啊。
雖然西南邊境沒有送來新的軍情邸報,但洛陽城的百姓顯然已經恨極了沈連翹。
雖然不能到使館丟雞蛋,但是他們可以在街巷間七嘴八舌地怒罵。
這種情緒漸漸蔓延到朝堂。
幾位清流朝臣商議著,想要上奏皇帝,納和順郡主為妃,不要娶為皇後。
但是這種奏疏送到丞相案頭,都會被丞相壓下,找個借口駁斥回去。
成堅這麼做,倒不是對沈連翹有多麼看重,也不是擔心惹怒大梁。
而是他還記得成蔚然臨走時說過的話。
成蔚然說沈連翹是她的朋友,說希望父親能幫助沈連翹。
他的女兒要嫁到千裡之外,卻不為自己求什麼,隻一心關心那個姑娘。
既然答應了女兒,就要做到。
成堅把那些奏疏丟到一邊,看著硯台中慢慢乾涸的墨,忽然回憶起女兒小時候,幫他研墨的場景。
那麼乖巧懂事的女兒,有沒有吃苦受罪,有沒有人欺負她?
成堅撫摸著硯台,唇角抖動,眼皮垂下來,半晌一動不動。
真是老了,竟也會睹物傷情了。
沈連翹感覺自己像住在牢裡。
不能出使館,不能去逛街,不能盯著金樓的生意,看自己日進鬥金。
“好無趣。”她支著頭道。
“什麼時候吃飯啊。”她漫不經心地絮叨。
“郡主,”阿靖回答道,“咱們半個時辰前,才剛用過膳。”
沈連翹突然一拍腦袋起身。
“既然近日無事,我把解藥吃了吧!”
她說完便去拿解藥,抽出妝奩,打開錦盒,卻怔在原地。
“我的藥呢?”
沈連翹迷惑地看向阿靖,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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