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玉佩、東珠點翠、蘇繡杭絲、鳳冠翹頭履。
多麼可惜,隻能沉睡在檀木箱中,暗無天日。
楊桐陌輕輕歎息,又掩下神情中的不安。
今日以後,她就能回到宮裡了。先帝的孩子那麼多,隨便指一個年幼的皇子即位,有楊氏宗族的輔佐,她以後就是攝政太後。
其實有時候男人死了,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韓涼對先帝儘忠至此,卻不知道在她心中,早就對先帝了無眷戀。
草草上完早課,吃了幾樣素食,因為口味問題,杖責婢女兩人。做完這些,楊桐陌又一次覺得很無趣。
山上的日子,怎麼有宮中熱鬨呢。
她索性坐在殿內,輕輕搖著團扇,聽奴婢稟報山下的消息。
皇帝到達邙山了,皇帝祭祖獻祥瑞了,皇帝準備下山了。
楊桐陌半闔著眼,輕輕點頭。
這些都沒什麼稀奇的,他們也不會傻到在邙山動手。皇帝下山時會經過大梁使館的亭子,亭子著火倒塌,皇帝大抵沒事,但朝臣和衛尉軍會護著皇帝迅速回京。
太常寺看重這次祭典,皇帝的出行路線都是規劃好的。想必他們雖然匆忙,也不會走錯路。
等劉琅到達京都,就能收到一份重禮。
正在這時,楊桐陌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焦糊味。
“哪裡著火了嗎?”她起身向後看,突然見一個奴婢匆匆忙忙跑來,跪地道:“娘娘,後殿走水了!”
“怎麼走水了?”楊桐陌驚惶起身。
那奴婢安撫她道:“娘娘放心,奴婢們已經去滅火了。您到上風口去吧,免得被煙嗆到。”
楊桐陌點著頭向大門方向走去,萬一火滅得不好,她可以離開寂照宮。
真是奇怪,怎麼這裡先著火了呢?
楊桐陌心中隱隱不安,她左右四顧,見一個婢女小跑著過來,跪在她麵前。
“什麼事?”楊桐陌疑惑道。
這奴婢臉上一道舊疤,不知是犯過什麼錯。
奴婢抬頭道:“回稟娘娘,韓涼讓奴婢巳時三刻時轉告您,他的本名是良錦寒。他說今日這場山火,是代表宜陽驛站的良氏亡魂,送給先楚王的回禮。”
“什麼?”
楊桐陌盯著麵前的婢女,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場火,”婢女重複道,“是韓涼送給先楚王的禮物。這場火會燒掉邙山劉氏皇陵,還會燒掉洛陽城。他讓奴婢轉告您,您逃不出去了。”
“你說什麼?”楊桐陌歇斯底裡地抓住了麵前婢女的衣領,手中握著的團扇拍在婢女臉上,又覺得懲罰不夠,大聲喚人。
“來人!把這個賤人推出寂照宮摔死!”
她心神不定地等著宮婢護衛。
不可能!韓涼不可能是良氏的人!
韓涼十三歲雪中凍暈失憶,先帝把他救回,先把他送給楊秋皓在軍中做事,再調回來專門負責刺殺探聽機要秘事。
如果他是良氏人,他怎麼在先帝身邊那麼久,都沒有動手?
如果他是良氏人,他怎麼會為了先帝,在劉琅奪權時奮力拚殺?
除非——
楊桐陌退後一步,搖著頭,神情恐懼。
除非殺先帝一人,不足以平憤;除非他要看先帝眾叛親離而死,看整個劉氏皇族覆滅。
楊桐陌站立不住,扶著菩提樹滑坐在地。
護衛拖著那個為韓涼傳話的婢女,往大門方向走去。婢女掙紮著,斥罵楊桐陌。
“太後娘娘,你活不了了!你比閻羅王還殘忍,比蛇蠍還狠毒,我們幾個姐妹,兩個都死在你手裡!今天,就讓咱們一起下地獄吧哈哈哈!”
“把她殺了!把她殺了!”
楊桐陌掙紮著起身,護衛打開大門,卻忽然驚呼著後退。
火焰從外麵鑽入寂照宮,引燃牆角的一團草繩,“轟”地一聲,四周彌漫起火藥刺鼻的味道。
寂照宮,也有火藥嗎?
楊桐陌回頭,見原本走水的大殿火勢未滅,火舌舔舐著宮殿,越燒越旺。
煙霧被風卷著撲麵而來,楊桐陌兩眼一閉,昏倒在地。
記憶裡的最後一幅畫麵,是奴婢和護衛紛紛逃散,沒有一個想起來救她。
楊桐陌向前伸出的手慢慢僵硬,火燒過來,滾過她白皙的肌膚。
沈連翹在人群中搜尋著,找到一名衛尉軍。
她拽下脖子裡的玉墜,塞入衛尉軍手裡。
“我是和順郡主沈連翹,你拿著這個信物去見陛下。告訴他,無論如何,先不要進京!”
衛尉軍拿著那枚大雁玉墜,看著麵前傾國傾城的臉,張大嘴巴如墮夢境。
沈連翹不得不再說一遍。
“事情緊急!快去!”
那衛尉軍不敢耽誤,拍馬向邙山方向跑去。
“郡主,我們呢?”阿靖問。
“你們沿路告訴百姓,先不要回京。”沈連翹再攔下一名衛尉軍,表明身份,搶過他的馬,翻身而上。
“族長,您去哪裡?”芙蓉追著她道。
“我去京城!”她在萬分緊張中攥緊韁繩,“今日的焰火,它放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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