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廣山看著顧長卿——或者說,此時城防營指揮使營房內的所有人都在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銀白鬼麵的青年。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會給出一個怎樣的回答。
在座的這些人,包括戚廣山、羅洪在內,所有人都從那六百輕騎與戚淵的口中聽到過這個戴著一副銀白鬼麵的青年曾經在青羊崗一役中所做的種種決斷有多麼的神奇。
但除此之外,除了戚廣山與戚淵之外,其餘人等還從未親眼、親耳聽過這個鬼麵小將軍的謀略之言。
方才,所有人都在為他此次北疆之行出謀獻策,但這個鬼麵小將軍卻始終不發一言,直至此刻,他開口所說的內容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這位鬼麵小將軍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眾人的矚目之中,顧長卿卻並未有任何的慌亂。
他先是走到了那副輿圖旁,指著輿圖,抬首看向在座的各位城防營副指揮使們,問道“戚指揮使,諸位副指揮使,若不談防禦,從京城去往北疆的道途之中,你們若想對付一支如同我此次這般臃腫冗長的輜重隊伍,你們會從何處開始下手?”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明白眼前青年話裡的意思了。
“你是說……”
羅洪先是一怔,然後站起身來,從另外的沙盤上拿出代表危險的標誌物,接著重新走到了沙盤跟前,將手中的標誌物一個一個的往沙盤上放去。
羅洪落下標記物的,全都是官道上的隘口——這些隘口原本就狹窄難行,這樣龐大的輜重運輸部隊即便在無人襲擊的情況下想要順暢通行,都需要有人從旁指揮。
一旦有敵人在這樣的隘口發動襲擊,不僅前方的隊伍難以回援,而且會直接在隘口處形成擁堵,讓後方的隊伍也無法通行,從而會產生更大的危險。
所以如果不從防守角度,而是從進攻角度來看的話,從京城到北疆的這些隘口就是敵方必攻之處。
除了這些隘口之外,戚廣山也站了起來,對著京城到北疆的輿圖,用進攻的思路重新看過一遍,直接指出了其中的兩處凹陷之地——這兩處凹陷之地前後都是隘口,但隘口之間上百裡的官道看起來卻似乎沒有什麼危險。
但若換一種思路——當運糧輜重部隊進入到這兩處關隘之間的上百裡官道上,然後從前方與後方兩處隘口直接將道路堵死,再對其中官道預先做好手腳,施以火攻……
一旦如此,一整個完整的運糧輜重隊伍就有可能被直接在這一段官道中被’包餃子’似的徹底剿滅。
這些危險,在方才營帳之內,諸位指揮使與副指揮使都已探討過其中的可能,但對應當如何應對卻毫無頭緒。
戚廣山在將所有可能遇險的路段都做好標記之後,然後抬眼看向顧長卿,問“所以……無須可以謀略對敵的副將,一旦敵軍來襲,縱橫百裡的隊伍,你待如何指揮應對?”
顧長卿逐一看著眼前的這些被標注了’危險’的點位,看著眼前這些求知若渴的目光,忽而笑了下,問“為何我要等到敵軍來襲?”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羅洪在這一刻霍然起身,走到了攤放著巨幅輿圖的桌案旁,眼裡臉上全然是一副豁然開朗的神色——
“說得對、說得對啊!”
為何要等敵軍來襲?!
他們這樣龐大的隊伍,若是一心隻想著防守,那麼身陷被動的局麵之下,想要周全的護衛首尾,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真能有十個如顧長卿這般水準的將領,但是以靜待動以守待攻的情況下,隻會越來越被動,最後首尾難顧,更有可能在多方勢力的攻擊之下徹底失守。
屆時天子手底下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可以叫出名聲的鬼麵將軍,又好不容易從敵人手中奪回軍糧、再算上京城糧庫之中的存糧……
如此龐大的軍糧輜重及官兵隊伍乃至運糧的民夫……
這些幾乎可以算是如今天子手中的大半命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