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江胡判詞
江、胡二人的婚事,既然已經提上日程,許如清身為大姑,自然時刻惦念在心,第二天一早,就托人找關係,請來了那位江相派的“高人”。
明明都是門清的江湖老合,可還是願意去請。
要不咋說看相算卦是“金點”生意呢!
甭管是盛世、亂世,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隻要談及“運”、“命”二字,心裡都有些敬畏,就算人家掐算的不準,頂多也就是不給錢,一般人都不會當麵掀桌砸攤,除非惡意找茬兒,否則也沒見有誰非揪著算命的死乞白賴。
江小道和胡小妍按照大姑的囑咐,剛到晌午,就在江城海的宅子裡候著。
沒過多一會兒,院門外就來了三輛小洋車。
許如清坐在當頭,車夫剛一站定,她便跳下來,領著身後的一老一少,踏進宅門。
江城海聽見動靜,趕忙帶著小道出門迎接,卻見來的兩人,行為舉止溫文爾雅,都是一副書生氣派,要不是事先知曉他們的身份,還以為是哪個鴻儒學究來了呢!
拿行話講,這叫“點式壓人”,扮相立正,往那一站,就覺得有學問,沒等開口,就讓人先信三分。
譚仁鈞五十來歲,長得矮小精瘦,頭戴一頂瓜皮帽,身上早早穿了皮襖,就這樣,還哆哆嗦嗦的,看樣子十分怕冷。
老頭兒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跟小道的年紀相仿,眉鋒入鬢,宛如刀裁,模樣相貌沒的說,就是瞅著有點兒老實,不太闖蕩。
江城海剛要開口,譚仁鈞卻操著一口濃重的口音,文縐縐地搶了先。
“想必這位就是奉天有名的‘海老鴞’吧,在下譚仁鈞,久仰久仰!這個後生仔,是我徒弟。”
那年輕人立馬應聲上前一步,同樣文縐縐地說:“晚輩劉雁聲,見過江前輩。”
小夥兒挺愣,剛說完話,當麵就要行跪拜大禮,唬得江城海趕緊攔住。
“不用不用,又不是逢年過節,咱們這邊,不興什麼江湖輩分,既然闖關東,一過山海關,就都是並肩的兄弟。”
“對!”江小道隨聲附和道,“在這,沒六的老登多了去了,能耐才是輩分!”
劉雁聲微微一怔,他的師門,跟老洪門走得近,極重輩分,如今見江小道年齡跟他相仿,卻敢在長輩麵前這麼說話,心裡多少有點羨慕。
寒暄過後,幾人隨著江城海進了裡屋。
胡小妍此時正坐在木輪椅上,衝二人默默點頭。
來之前,許如清就事先說過小妍的情況,因此譚仁鈞進門以後,並未顯出驚訝。
眾人落座,江小道給先生取來筆墨,鋪好,隨後就跟胡小妍並排坐在對麵。
按理來說,批八字、看命格,這是早在相親以前就該有的一步,可江、胡二人都是便宜孩子,一念同心,全憑小道一時興起,以至於今天才來當麵測算婚事。
許如清最來勁頭,先給譚仁鈞二人沏上兩杯茶水,接著就問:“先生一般都算什麼?”
譚仁鈞笑著摸了摸下頜的胡茬兒:“摸骨、測字、梅花、奇門、六爻、紫薇,都能算,但最精的,還是五行八字。”
江小道本來就不信點金的話,眼下聽對方口氣不小,便忍不住揶揄道:“先生,你會的挺雜呀,找你看一回,得多少錢啊?”
沒想到,譚仁鈞連忙擺手,說:“初來關外,還沒擺過碼頭,不敢開張。承蒙‘串兒紅’和‘海老鴞’兩位大蔓兒抬舉,我就過來看看,分文不取,全當交個朋友。”
“嗐!你這套我熟!”江小道不禁笑道,“先說不要錢,然後再說開壇做法,都是給過路神仙的香火錢嘛!”
許如清連忙喝止:“小道,彆犯渾!譚先生是我請來的,就算花錢,也不用伱拿。”
拿“分文不取”做幌子,的確是金行最愛用的路數,可譚仁鈞卻十分堅定。
“這位少爺年歲不大,但看來也是開過眼的。你說的雖然不錯,但我今天確實分文不取,如有半句假話,隻管把我趕出奉天。”
“你大老遠跑到奉天,不圖錢,圖啥呀?”
江小道一說完,江城海和許如清也跟著微微側目,看譚仁鈞如何作答。
那老頭兒並不多解釋,隻是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劉雁聲,笑著說:“不圖什麼,隻是帶我徒弟出來見見世麵。”
這種回答,顯然不能讓“海老鴞”和“串兒紅”這兩位老江湖信服。可人家既然不願挑明,總不能一再逼問下去。
許如清眼珠一轉,便笑道:“先生,我這大侄兒,太橫太愣,沒大沒小的,你彆見怪。”
“年輕自然氣盛,不礙事!”譚仁鈞一邊說,一邊把紙筆推倒江小道眼前,“那就先把姓名,生辰八字寫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