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自掘墳墓
一片喝彩聲中,王延宗和趙靈春上了二樓客房。
桌案、牙床、梳妝台,屋內的陳列擺設,與先前彆無二致,空氣裡有股淡淡的暗香。
趙靈春把救星引上了座,關上房門,端茶遞水,笑意從心底裡翻湧上來。
“王管帶,你心是真狠,老也不來看我,也沒個消息,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呢!”
王延宗接過茶碗,隨口打了個哈哈,說:“先前一直在忙,騰不出功夫,這不就來了麼。咋,想我了?”
“怎麼能不想?”趙靈春也在對麵坐下來,“天天盼著你呢!”
王延宗隻顧嘿嘿傻笑,卻不作聲。
先前不肯露麵,乃是性格使然。
王延宗是個莽夫不假,人也極好麵子,但他好麵子,卻與旁人不同。
有人好麵子,是活在彆人的眼裡,大夥兒起哄捧他兩句,心裡就跟著美起來。
恰在此時,城東宅院裡,經由西風報信,江小道和胡小妍也獲悉了“會芳裡”這邊動向。
逼著自家女人賣首飾度日,王延宗也覺得跌份兒,便不再去提,想了一想,心裡確實喜歡眼前這女人,又說:“靈春兒,你要真是願意跟我走,我也不磨嘰了,去他媽的巡防營,大不了不乾了,隻要你誠心,咱們另起爐灶,重新開始!隻不過,開始的時候,你可能得吃點兒苦。”
王延宗欠起身子,伸手叫住:“哎哎哎,等會兒,今晚就走啊?不是,咱至於這麼著急麼?我明天還有軍務要辦呢!”
然而,趙靈春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仍然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她的身影,也跟著在王延宗的臉上來回掠過,忽明忽暗。
“他們兩個,靠得住麼?”
“我能吃苦的,我要求也不高,一個兩進小院兒,馬車咱得有一輛吧,下人不用多,兩個就夠用了,再請個老媽子做飯刷碗,那些東西我也不會弄,還傷手,要是做買賣的話,櫃上得請個賬房,你說是不?嗯?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有軍務在身,要駐紮奉天,保護總督安全,怎麼能搬去新民?”王延宗哭笑不得,“再說,我在新民又沒有宅子,給你放那邊乾什麼?”
他雖然稀罕趙靈春,可方才的幾番交談下來,心裡已經涼了大半截兒。
“不然你想咋的,我回營裡給你調過來,站成一排,讓你自己挑?”
看著心上人忙碌的背影,王延宗冥思苦想,沉吟了好一會兒,猛然頓悟,卻問:“靈春兒,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堂堂一個巡防營管帶,為了一個窯姐兒,親自下場摻和江湖爛事,傳出去,豈不是讓同袍弟兄恥笑?
真要說起來,這也是個愛跟自己較勁、擰巴的人。
王延宗不信,站起身,寬慰道:“靈春兒,先不說我能不能撈你出去,你要是有什麼麻煩,就跟我直說,就算我手上沒兵,之前我也算是道上的人,至少在奉天,總能幫你說兩句話。”
“我……”
為此,他還特意跑去新民,躲避熟人,尤其是為了躲避舊時的相好。
說罷,胡小妍又俯下身子,微微一笑,輕聲說:“小石頭,你剛來不久,正要讓你幫忙立功,你先去‘會芳裡’盯梢,去吧!”
“啥?”王延宗嗆了一口茶,卻問,“私奔呐?”
趙靈春拿不準他們之間的交情,當下便含混著說:“紅姐出了點事兒,不用跟她商量了,咱們約定了時間,我就跟你走。”
彆人不說,就算那張老疙瘩,先前帶兵比王延宗還多,奉總督之命,四處剿匪,其原配妻子,也隻能顛沛流離,以至於在馬車上分娩產子。
“那……那我要是去彆的地方,你來找我不?你要是不來,我自己咋活,去當半掩門子的土窯?”
“往管帶,我記得伱之前說過要撈我出去,這話,還算數不?”
王延宗此時卻已經冷下了臉。
“這話倒也沒錯。”王延宗苦苦應對,“可這本錢從哪來呀?”
小西風想要說話,卻被胡小妍抬手打斷。
趙靈春點點頭:“自打你說完,我就有點活心,這兩年沒你的照應,我也早就不想在這待著了,你趕緊把我接出去吧。”
“白家。”趙靈春如實說道,“我找了白家幫忙。”
“找白家幫忙?他們家是漢奸!”
“你、你瞎說啥呢!我,我能得罪誰呀!”
正說著,王延宗忽然瞥見梳妝台上的首飾盒。
趙靈春何等機敏,看他眼神不對,立馬便將首飾抱在懷裡。
直到黨人作亂,巡防營擴編舊部,召集人手,王延宗有幸官複原職,過了心裡那道坎,這才肯在最近回到奉天。
趙靈春思忖片刻,提議道:“那就買一個,也不用多大,有個二進院就行。”
“那太好了,我收拾收拾,咱們今晚就走吧。”
“這家夥,你把這‘會芳裡’當成衙門口啦?”
王延宗心裡卻自有一杆秤,無論什麼事兒,他非得先過了自己這道關,旁人的奉承才能受用,一旦自己不能滿意,旁人再怎麼較好稱讚,他也覺得臉上無光。
江小道撇撇嘴:“再拖下去,人可就要跑了。”
趙靈春看了一眼首飾,哭得更狠:“沒有彆的辦法了?”
“沒事兒,你先忙你的,找個地方給我安頓一下就行,你人手也多,留幾個保護我,我等你忙完了,咱們再走。”
“真新鮮,我是個抗槍的,平時都住在軍營裡頭,哪來的宅子?”
眼瞅著王延宗半天不吱聲,趙靈春急出眼淚,哀求道:“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快帶我走吧!”
趙靈春多活一天,江小道便擔心她再挑起什麼事端,當下便說:“我這就去叫李正他們,今天晚上就把那丫頭抓了!”
這時候,一樓大堂裡,王延宗的兩個手下,也正忙著左擁右抱、胡吃海塞,呼朋引伴間,出手極為闊綽,根本不像是一般兵丁。
王延宗兩眼發光,一把握住趙靈春的手,喜道:“你這話問的,那就是在埋汰我,當然算數,咋,你願意跟我走了?”
“嗯?”
趙靈春的嘴角耷拉了半分,仗著自己得人歡心,便有恃無恐地問:“怎麼,你不敢?”
“大嫂——”
趙靈春靈機一動,卻說:“要不,你幫我把江小道殺了?”
“那可不行,這些首飾我得留著。”
王延宗無話。
“你沒有宅子?”趙靈春臉色一僵。
“做點小買賣唄,乾啥不能活呀?”趙靈春反問,“你總不能當一輩子兵吧?”
趙靈春要是真想跟他正經過日子,那也勉強算是值當,可她偏偏又不像能安生過活的人。
王延宗拍拍腦門,無奈道:“靈春兒,我是兵,不是匪!連個由頭都沒有,你讓我帶巡防營在總督眼皮子底下在省城裡殺人?”
趙靈春有點猶豫。
隨後,趙靈春便三言兩語,說清了自己的身世和家仇。
王延宗聽罷,緩了好長一段時間,方才怔怔點頭:“奇了,巧了,合著這是一筆江湖債呀!”
趙靈春天真起來,說:“那你可以叫你的人,來這裡站崗,那樣江小道他們就不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