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西南總督遇刺身亡,竟也能牽動萬裡之外的東北局勢。
…………
臨近中午,周雲甫回到奉天城南秘宅,簡單扒拉了兩口飯,燒了一袋大煙,隨後便無精打采地躺在炕上,昏睡了一整個下午。
明明隻趕了半天路程,老爺子卻足足歇到了深夜,等到大家都困乏了,他這邊倒來精神了。
先是吩咐幾個老媽子,給他煮粥做飯,緊接著,又派人去找張九爺和大茶壺福龍。
老爺子用過飯,沒等多一會兒,張九爺就趕了過來。
剛一坐下,老爺子就問:“這兩天,城裡什麼動靜?”
張九爺便把市井上的風言風語,挑著重點,彙報道:“江小道那小子,名聲屬實是越來越響,而且,這兩天一直都在暗戳戳拆台。這小子,好像背後有高人指點,安排得很有條理,看起來不像是那些吹牛逼的愣頭青,隻顧出名。”
周雲甫問:“那有沒有聽說咱們把他賣給白家的消息?”
“這倒確實沒聽過。”張九爺想了想,接著說,“江小道他們能不能猜到,我不知道,但至少在省城老少爺們兒眼裡,老爺子你的麵子,還是一點兒灰都沒有呢!就是……”
“就是覺得,白家倒了,跟我沒什麼關係,都是‘海老鴞’父子倆在幫我?”周雲甫替他解釋道。
似乎,有點功高震主的意味了。
張九爺尷尬地笑了兩聲,寬慰道:“都是一幫空子瞎說話,當初要不是老爺子你穩住了巡防營,那‘海老鴞’也砸不了白家的窯。”
周雲甫沒興趣聽這些廉價的吹捧,便又問道:“白國屏被江小道殺了,這我倒不意外,可沒想到,他們竟然一個人都沒折,到底哪來的人手?”
“倒是有人見過其中幾個,但都說麵生,也不知道江小道是從哪搬來的救兵,總之,身手都確實不錯。”
周雲甫微微點頭:“白國屏他們,中了埋伏,消息是你報給他們的,而江小道他們,又一個人都沒折——白家有沒有懷疑過,是咱們故意騙他們?”
按理來說,白家確實應該有這方麵的懷疑。
“嗐!老爺子,白家現在已經徹底亂套了,就剩白國屏他姐,一個人頂著,可我覺得她也撐不了多久,白家肯定就要分家了,就算懷疑,他們也沒能力再做什麼。而且,我聽說,白家少姑奶奶去找江小道講和,結果沒談妥,手下一個翻譯都被人扣下了,還剁了手!聽說,現在正準備從奉天逃跑呢!”
周雲甫躺在藤椅上,感歎道:“那小子,果然是個麻煩,當年就能看出來,他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說江小道是麻煩,那是對韓策而言。
可要不是因為江小道,白家就不可能被清得這麼乾淨。
張九爺跟著捧:“老爺子慧眼如炬,看得長遠!”
周雲甫思忖了片刻,掂量著說:“你有機會,可以再去探探白家的口風,江小道他們年輕氣盛,保不齊會要趕儘殺絕……”
言未畢,門外突然有人通報。
“老爺子,我把‘會芳裡’的大茶壺福龍帶過來了。”
周雲甫拿起大煙槍,頭也不抬,隻懶洋洋地說:“讓他進來吧。”
其實,韓心遠在“會芳裡”拆台以後,告密的,不僅僅是福龍一人。
另有兩三個小弟,或是因為不相信小道能成事兒,或是因為想得到周雲甫的重用提拔,也找了機會,去“和勝坊”找韓策告密。
可周雲甫唯獨把福龍找過來,足見其身為前任龍頭瓢把子,對人性的揣摩、拿捏。
他清楚福龍想要什麼,也了解福龍心中的那種不甘與忿恨。
點頭哈腰,笑臉逢迎,永遠換不來彆人的尊重。
人們似乎總覺得,奴顏屈膝者是自輕自賤,其實不然,越是卑微的人,對尊嚴的渴望,反而越是病態。
尤其是在這長幼尊卑、涇渭分明的世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與其可憐位卑者的遭遇,不如提防他們的歹毒。
大茶壺福龍走進屋內,就像是太監見了皇上一般,低頭貓腰,倒騰著小碎步,走到藤椅邊上,噗通一聲跪下,納頭便拜。
“草民福龍,叩見周大人,周大人吉祥!”
聞言,周雲甫一愣神,差點兒忘了,自己大小也捐過一個官,雖然沒什麼實際用處,但好長時間沒人這麼叫了,今晚冷不防一聽,還挺美!
簡單問答了兩句,大茶壺福龍便主動替老爺子出主意。
“大人,江小道他們囂張跋扈,不懂規矩,在‘會芳裡’拆台,草民有個主意,沒準能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
韓策撇了撇嘴:“你能有啥主意?”
顯然,他跟韓心遠等人一樣,也並不把福龍這個龜公的話,放在眼裡。
彆說是他,就連站在一旁的張九爺,也都是相同的態度。
福龍眼下也不在意,隻顧著在老爺子麵前表現自己,頭也不敢抬起來,隻管說:“大人,你在巡防營有人脈,依草民愚見,要對付江小道,可以嘗試去找王延宗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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