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奉天,江宅。
一陣舒緩的敲門聲由弱漸強。
直到聽見屋內有了回應,中年女傭才將房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她將雙手疊在身前,輕聲細語,哄小孩兒似的問:“太姑奶奶,晚飯好了,你是在屋裡吃,還是下樓去吃?”
許如清一襲睡衣,側身坐在床沿上,呆呆地看向窗外的夕陽,愣了半晌兒,方才開口說:“我在屋裡吃吧。”
中年女傭應聲退下。
正要關門的時候,許如清卻又偏過臉,問:“宋媽,小花還沒好嗎?”
中年女傭停下腳步,將房門開大了一些,“剛才問她,說是還有點不舒服,但看起來好像沒啥事兒,也不發熱。”
許如清點點頭,關切地說:“小姑娘不錯,老實勤快,有病了彆耽誤,抓緊找大夫看看。”
宋媽“噯噯”地回話道:“太姑奶奶放心,王正南下午就去給花姐找大夫去了,估摸一會兒就回來了。”
許如清寬心道:“那就行!去告訴小花,都是自家人,有病了就治,彆心疼錢。”
宋媽應了一聲,帶著問候走下樓梯。
……
小花房間門口。
李正西抱著兩條胳膊,斜倚在門框上,問:“哎,你真不吃啊?今天晚上可有硬菜!”
小花橫臥在床頭,晃了晃腦袋,“不想吃。”
“嘶!花兒,你到底哪難受啊?”
“哪哪都難受,我就想睡一會兒。”
“再挺挺,彆睡了!”李正西回頭衝大門方向看了看,“二哥眼瞅著領大夫回來了,睡著還咋看病。”
“伱說啥?”小花沒聽清。
“我說,南風馬上就領大夫回來了,你挺一會兒再睡!”
“哦,你有什麼話,就進來說唄!站那麼遠乾啥?”
李正西搖了搖頭,嬉笑道:“我可不進去,你現在是道哥的女人了,還當咱們是小孩兒呐!”
小花神情一凜,忙道:“你彆老瞎說!”
“誰瞎說了?”李正西笑了笑,“你現在這症狀,跟嫂子半年前的症狀一模一樣,我估計你是懷上了。”
小花立馬從床上坐起身子,紅著一張臉,斥責道:“烏鴉嘴,你彆老嚇我!”
正說著,宅門玄關處便傳來了南風交談的聲音。
“賈大夫,來來來,這邊請,這邊請!”
李正西轉過身,不由得眉頭一皺。
卻見走廊儘頭,有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西裝革履,油頭粉麵,手提醫療箱,邁著輕快的腳步,在王正南的帶領下,朝這邊快步走來。
李正西迎上前去,先是衝那年輕人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把南風拽到一旁,小聲嘀咕道:“咋回事兒,賈大夫呢?”
王正南說:“賈大夫出診了,這位是賈家的少爺,小賈大夫!”
“這……能行嗎?”李正西狐疑道。
王正南寬慰道:“嗐!人家出身醫藥世家,打小兒就跟家裡學號脈問診,後來又去東洋留學,在仙台學醫,正兒八經中西合璧,現在擱附屬地當主治醫生,咋不行呢!”
賈醫生看似自鳴得意,實則言談舉止很有涵養。
見這倆人嘀嘀咕咕地爭執,他也不惱,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王正南和李正西爭了片刻,最終決定還是小賈醫生進去看看,畢竟來都來了。
不過,聽說來的是個學西醫的大夫,可把小花嚇壞了,當即開口便問:“能不打針不?”
賈醫生哭笑不得,連忙輕聲安慰道:“不一定非得打針,我先看看再說,哪裡不得勁兒?”
小花把自己的症狀如實說了一遍,無外乎是低熱、乏力、嗜睡、食欲不振等等……
待到說完時,她仍不忘再嘮叨一遍,“這種情況,不用打針吧?”
賈醫生不置可否,看了看舌苔,量了量體溫,問了問最近的飲食作息,始終沒看出什麼問題,心裡便已然猜了個大概。
小花瞪大了眼睛,目光始終跟隨著賈醫生的手,好像擔心這大夫隨時會變出個針筒暗算自己似的。
“賈大夫……我應該是不用打針吧?”
“大概是不用了。”賈醫生笑著說,“把手給我,我再確認一下。”
三指扣脈——滑脈如珠替替然,往來流利卻還前!
“錯不了!”賈醫生徑自合上醫療箱,起身抱拳道,“恭喜恭喜,府上夫人有喜了!”
“啊?”
小花一聽,臉色頓時煞白——真讓西風給說中了!
沒想到,個把月以前,在營口冒充大嫂,酒後不小心挨了道哥一記悶棍,竟然一擊即中,要當媽了!
雖說當晚堪稱是“棍掃一大片,槍挑一條線”,可未免也太巧了。
難不成,這種事是長竿打棗樹,一捅一個有?
回想起大嫂的遭遇,小花暗自搖了搖頭,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寸勁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