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對峙,讓雙方都有些火氣。
直到李正帶著二驢和起子等人走進店內,緊張的氣氛才稍有緩和。
他們來過幾次會芳裡,看場的弟兄對此印象頗深,想起他們是東家的朋友,在得到王正南的確認以後,便不再喧囂叫罵。
眾胡匪見李正抬手抱拳,想必兩家相識,便也漸漸平靜下來,隻不過眼中那抹貪婪的凶光卻絲毫未減。
尤其是先闖進來的那批胡匪,個個都是生麵孔,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嘴上雖然不再叫囂,卻揚起下巴,拿鼻孔看人,亮出黝黑的胸膛,甩開膀子,迎著看場的打手,朝廳堂內步步逼近,絕無半分退讓的意思。
李正沒有勸阻,隨之走到眾人麵前,左右看了看,見小桃傷痕累累,姑娘們噤若寒蟬,卻忽然笑了起來。
“薛掌櫃,改行了?”
“問多了吧!”薛應清不慌不忙地笑道,“你們來這乾啥?沒看見門口‘歇業整頓’的牌子?”
李正嘿嘿兩聲,卻說:“看見了,可弟兄們趕了這麼多天的路,總得找個地方耍耍,放鬆放鬆。”
說著,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便轉頭看向大茶壺,問:“咋沒看見那個姓韓的哥們兒呢?”
此話一出,福龍等人的神情立時有點曖昧,支支吾吾了片刻,卻不知到底該不該開口。
李正何其機警,見此情形,當即便嬉笑著擺了擺手說:“得得得,那是你們自家的事兒,跟我沒關係。”
薛應清一雙秀眉微微皺起,心裡覺得不妥,於是連忙岔開話題。
“大兄弟,咱幾個當初在旅大,也算是相識一場。今兒你帶這麼多人過來,按理來說,我不該駁你的麵子,可你們提前連個招呼都不打,這一大幫人硬闖進來,跟要砸場子似的,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
李正敷衍道:“弟兄們大多不認字兒,薛掌櫃多多擔待!”
“有你這句話就行!”薛應清笑道,“既然都是來找樂兒的,弟兄們看上了哪個姑娘,把錢交了,就趕緊上樓快活去吧!”
花錢?
眾胡匪哄堂大笑。
“要錢?一毛錢也沒有啊!”
“哈哈哈,逛窯子還得花錢,那這世上還有王法嗎?”
二驢笑得最狂,撇著一張大嘴,接連叫囂道:“想要錢,找江連橫要去吧!當年要是沒咱哥幾個幫忙,那這窯子還指不定姓啥呢!”
薛應清不知前因後果,莫名其妙地被奚落一頓,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福龍見狀,隻想著息事寧人,便快步湊過來,俯身道:“薛掌櫃,李正兄弟他們以前來的時候,東家確實吩咐過一律免單。”
“滾!吃裡扒外的東西!”薛應清瞪眼罵道。
王正南連忙走上前,一把將福龍拽到身後。
他知道,眼下的情況,決不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更何況,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道哥可從來沒說過李正等人可以永遠在會芳裡白吃白喝白睡的話。
南風正打算出麵,跟李正等人商談軍火交接的事宜,從而化解當前的局麵,沒想到恰在此時,眾胡匪那邊,竟然也出了狀況。
二驢等人冷嘲熱諷倒沒什麼,但另有三兩個胡匪,卻突然調轉矛頭,開始衝李正發難。
“兄弟,咋回事兒啊?”
“你不是說,等到了奉天以後,有地方讓哥幾個白吃白喝,還有城裡的娘們兒作陪麼!”
“這一會兒要動手,一會兒又要錢的,你到底好不好使啊?”
“牛逼吹得震天響,我還真以為伱是個人物呢!”
接二連三的質問,讓李正有些下不來台,臉色也跟著愈發鐵青。
二驢和起子察覺苗頭不對,立馬橫衝過來,跟幾個挑事兒的胡匪對罵:“操你媽的,在這叨叨個雞毛,願意乾就乾,不願意乾趁早滾癟犢子!”
有個塌鼻梁的壯漢厲聲喝道:“媽了個巴子的,你們自己吹的牛逼,咱還不能問問了?”
“你少他媽在這嘴巴啷唧的,老子當橫把兒的時候,你還擱家尿炕呢!”
“小逼崽子,你再說一遍!”
眼瞅著胡匪內訌,薛應清的嘴角頓時重現得意之色。
隻見她搖曳著站起身,從胸前拿出手帕,抿嘴笑道:“行了行了,彆在那吵吵巴火了,免得傷了和氣!弟兄們都是來找樂兒的,不就是沒帶錢麼,江老板那邊怎麼安排的,我不知道,今兒晚上就權當我請你們了!”
“臭娘們兒,少他媽在這和稀泥!”
有個大板兒牙胡匪指著薛應清的鼻子,罵罵咧咧地衝過來,把手伸進褲兜,立刻掏出十幾枚銀元,“叮叮鐺鐺”地摔在桌麵上,罵道:
“你他媽的擱這埋汰誰呢!瞅好嘍,老子有的是錢,今兒就他媽的要乾你,先奸後殺!”
“敢!”
頭刀子厲聲暴喝,康徵等人立馬掏出防身的配槍。
眾胡匪和會芳裡看場的弟兄見狀,也隨之拉開陣勢,方才好不容易和緩下來的氣氛,霎時間又重新劍拔弩張起來。
正在雙方行將動手之際,卻見李正眼裡凶光暴漲,又見他握緊右拳,小臂上的筋肉高高隆起,左腳跟為軸,右腳反扣一步,擰腰轉身,殘影閃過,猛一記右勾拳,徑直擊中那胡匪的麵門之上!
耳聽得“咚”的一道悶響!
大板兒牙應聲變成了沒板兒牙!
李正的兩根指節,頓時破開兩道小口子,白嫩嫩的,血還未來得及滲出來。
那豁牙子胡匪肩寬體壯,也是當真抗打,若是換成旁人,冷不防挨這一拳,恐怕都得當場倒地,可他竟然隻是踉蹌了幾步,“轟隆隆”扶著茶桌,很快便又重新穩住了身形。
雖然強撐著沒倒,卻也腳步虛浮,腦袋嗡嗡作響,口鼻又木又麻,仿佛整張臉都突然間大了一圈兒!
“啐!”
豁牙子抿了抿嘴,當場吐出三顆裹著鮮血的板兒牙,再看他那張臉,竟已泯然眾人,毫無特色可言!
待到他回過味兒來,口鼻早已竄血不止,心頭怒火中燒,厲聲暴喝著掄臂衝殺過來!
“李正!我操你媽!”
不罵倒還好,這張嘴一罵,原本在牙床子上啷當著的一顆門齒,霎時間也隨著罵聲噴了出去!
眾人心下大驚——呀嗬!他還有暗器!
李正不慌不忙,立馬抬手,架起左臂格擋,剛擋住豁牙子的一拳,又見他的胳膊逆時針一轉,左掌狀如虎鉗,反手一把叨住豁牙子的腕口,順勢“啪”的一聲,將其按在桌案之上。
豁牙子才受重擊,腳步早已輕浮不堪,眼下手臂又遭反擰,整個人立時向後一仰,身形隨之栽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