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桌子的話,說得過於直白,兩人霎時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茬兒了。
思來想去,李正西乾笑了兩聲,說:“我和老錢兒沒仇,他也沒坑我的錢,隻不過是聽說,他在這行當裡挺有名,想跟他攀個交情。”
“你小子會不會說話?”
錢桌子身後那幾個壯漢厲聲嗬斥:“啥叫他有名,咋的,咱陶二爺就沒名了?”
話音剛落,闖虎連忙湊過來解圍。
“沒有沒有,不是你們不如老錢兒,是咱哥倆外哈來的,見識短淺。”
那姓陶的錢桌子擺了擺手,似乎對此並不在意,轉而卻問:“你們倆,要找老錢兒乾啥呀?”
“想跟他做個生意。”李正西回道。
闖虎緊跟著補充道:“放心,不是換米的生意。咱們是聽說老錢兒有門路倒騰色唐點子,想過來看兩個‘洋觀音’。”
“滿嘴春點,兩位是線上來的?”陶二爺的語氣和緩了不少。
“對對對,剛上道,打南邊兒來的,蔓兒小,就不跟當家的亮綱了。”
“你們要接‘洋觀音’,去雙城找占爺呀!”陶二爺笑了笑說,“何必讓老錢兒在中間橫插一腳,他又不是渣子行的人。”
聞言,李正西和闖虎頓時愣了一下。
陶二爺這番話,顯然是在拆台,要說他和老錢兒沒有過節,鬼聽了都不信。
“雙城占爺……原來這裡麵還有高人,多謝前輩提點。”
李正西拱手抱拳,隨即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沉吟了片刻,似是喃喃自語地問:“我也聽說老錢兒的本行是錢桌子,也不知道他怎麼又摻和起這行來了。”
未曾想,陶二爺卻嗬嗬笑了兩聲。
“老弟,甭跟我這套話,沒用。實話告訴你,我和老錢兒有點過節,或者說,這整條彙兌街都跟他有過節,但就算再怎麼不對付,那也是咱門裡的事兒,跟外人沒關係。”
“您是個講道義的人呐!”李正西由衷感到欽佩。
“彆捧我,寧罵一人,不罵一門。”陶二爺說,“我不能因為跟老錢兒有點過節,就把這門生意給毀了。”
“在理,在理,我就是盼著前輩能給我指條明路,省得我一下掉進坑裡。”
“老弟,我看你是從線上來的,我剛才說的還不明白麼?”
陶二爺咂咂嘴,沉吟了半晌,才說:“老錢兒現在今非昔比,你們最好離他遠點,當心假馬脫緞。”
假馬脫緞,當屬千門之中的經典騙術。
其中的典故與變化,權且不做贅述。
總而言之,便是要尋個“替身”,莫名其妙地為自己頂賬消災。
陶二爺說到此處,餘下的便不肯再談,隻管擺了擺手,說:“就這樣,走吧走吧,彆耽誤這邊做生意了。”
無奈之下,李正西和闖虎隻好起身告辭。
隨後,兩人走到遠處,又找了兩家錢桌子打聽消息,結果都跟陶二爺說得大差不差,無甚新意。
回到正陽大街,日頭已經漸漸西沉。
北國本就晝短夜長,又是插棚陰天,街麵上便有些寥落,站在馬路當間,東西遠眺,目光便空遠開闊起來。
“虎子,雙城的占爺是誰,聽說過沒?”李正西邊走邊問。
“本地丐幫的團頭,以前就乾過拍花子的勾當。”闖虎搖了搖頭,“這鼠疫鬨的,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找不著人了。”
“那也就是說,老錢兒給東家搭線接‘洋觀音’,是跟這個占爺有關係?”
“這我可說不準,但以我對雙城丐幫的了解,他們可不敢拐騙洋人。”
儘管盛寶庫的底細還沒摸清,但至少打聽到了不少線索。
其一,老錢兒大概是乾了什麼違反行規的勾當,把彙兌街的所有錢桌子,全都給得罪了一遍。
其二,如今老錢兒多半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八成是欠下了一屁股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