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大戰,再起狼煙。
宋將毛德祖堅守虎牢關,北魏軍久攻不下。拓跋嗣親到成皋,見虎牢城內缺水,百姓皆懸繩吊桶從黃河中取水,於是下統絕斷城中取水之路,又穿鑿地道以破其水井。
城中守軍渴甚,再無戰力,魏軍遂克虎牢關,俘毛德祖、翟廣、竇霸、姚勇錯、吳寶之、薑元興、竇溫等宋將。
自此,北魏奪取黃河南岸山東青兗等地,辟地三百裡,進逼劉宋淮上領土。
正在魏軍連戰連捷、一路高歌猛進之時,不料魏主拓跋嗣在親征過程中積勞成疾,舊病複發,於泰常八年十一月初六日駕崩於平城西宮,時年三十二歲。
眾臣上諡號拓跋嗣為明元皇帝,廟號太宗,葬於雲中金陵。
當魏主南下攻宋之時,柔然頻繁入侵,亦隨之迅速發展,致東起外興安嶺、西至阿爾泰山、北括貝加爾湖、南到大漠,成為強大遊牧帝國。
柔然族以遊牧為生,部族遷徙無常,北魏欲全力對付宋國,對柔然隻能處於防禦狀態。魏明元帝欲南下牧馬中原之時,為防柔然來襲,遂令築長城於長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餘裡,備置戍衛,稱北疆長城。
同時興築係列城堡,其中最著名六鎮,皆在長城以北。此六個軍鎮,最西為沃野鎮,往東依次為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是也。
拓跋嗣既崩,遺命令太子拓跋燾即位,年方十四歲,改元始光,史稱北魏太武帝。
字幕拓跋燾,字佛狸,明元帝拓跋嗣長子。
太武帝即皇帝大位,遂任用崔浩等漢族士人為謀臣,納其謀略,且止南征,班師北還,整頓內政,屯田練武,增強國力。
柔然國主紇升蓋聞魏元明帝已死,於是大起國內之兵,欲越長城南下,侵略北魏。
拓跋燾聞訊大怒,不顧群臣諫阻,自率輕騎,馬不停蹄,疾馳三天兩夜,直抵雲中。
紇升蓋以逸待勞,兩陣對圓,見到魏帝傘蓋,立刻下命進圍,鐵騎層層,五十餘重。
拓跋燾望見敵騎重重,神色夷然,從容麵對,命令擊鼓吹號,親縱馬揮槊以進。
魏軍將士見此,懼敵之心頓消,殺心大起,無不爭先赴敵。拓跋燾率先直殺入重圍,並在陣中射殺柔然大將於陟斤。
柔然國主紇升蓋見勢不妙,掉轉馬頭逃去,由此一潰千裡。
魏始光二年十一月,拓跋燾又親自率軍,分五道征伐柔然,越過大漠直擊柔然腹地,致使紇升蓋部落離散,大敗而逃,長久不敢興兵窺邊。
太武帝拓跋燾既敗柔然,升朝聚將,詔問諸臣今柔然即破,當乘勝用兵,以平華夏。公等以為夏國赫連、蠕蠕柔然,二國當以何為先?
長孫嵩、長孫翰、奚斤出班奏道赫連土著,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獲;追之不及,則獵於陰山,取其禽獸皮角,以充軍實。
崔浩卻道蠕蠕鳥集獸逃,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製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裡,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鉤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不進。
尚書劉潔、武京侯安原並出言道二計皆非,臣等請求先伐北燕馮跋。
太武帝崔浩之策是也,孤欲先伐夏國。
長孫嵩彼若守城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入寇,此危道也。
太武帝大怒,令武士鞭辱長孫嵩。繼命司空奚斤率兵四萬五千,往襲夏國蒲阪;宋兵將軍周幾率萬人襲擊陝城,以河東太守薛謹為向導;太武帝自平城引大軍出發,以為合後。
夏弘農太守曹達得知周幾率軍將至,不戰而走。魏軍長驅直入,蒲阪、長安守將皆棄城出逃,奚斤引眾進入長安。秦雍氐羌見此,皆降北魏。
北涼主沮渠蒙遜及氐王楊玄懼魏兵勢,亦先後遣使請附於魏。
始光四年正月,夏主赫連昌決定反擊,遣平原公赫連定率眾二萬往攻長安。
太武帝聞報,即下令伐木於陰山,大造攻具,複命高涼王拓跋禮鎮守長安,又遣執金吾桓貸於君子津造橋,以備攻夏。
四月,司空奚斤與赫連定相持於長安。
太武帝起舉國之兵與夏王決戰,命司徒長孫翰為前驅,常山王拓跋素作後繼,南陽王伏真率步兵運送攻具,另以將軍賀多羅率精騎三千作候騎,充任前哨。
五月,太武帝留龍驤將軍陸俟督諸軍以防柔然,自率軍從平城出發,經君子津過黃河,至拔鄰山築城,留下輜重,以輕騎三萬倍道先行。
諸將不解,謂孤軍深入太過輕率。太武帝笑道夏見我僅有輕騎,意必懈怠,我軍示弱誘之,再以死力與之決戰,定可勝也。
太武帝千裡奔襲,軍至統萬,距城五十裡紮住。
乃下令分兵埋伏於深穀,以少數部眾進抵城下誘戰,夏主見城外軍少,卻不理會。
拓跋燾見誘戰之計不靈,便自率二萬輕騎前往。到君子津時,適逢天寒冰結,於是踏冰渡河,直襲統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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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主赫連昌聞說魏主親來,親自出城迎戰,卻一觸即敗,狼狽退入城內,固守不出。魏軍在周圍殺掠一番,獲牛馬十餘萬頭以歸。
同年夏,拓跋燾又率輕騎三萬倍道先行,再撲統萬。兵臨城下,拓跋燾重施故伎,先使老弱殘兵繞城示弱,將精兵埋伏於深穀之間。
夏兵見魏兵不整,報與夏王,赫連昌便令出城迎戰。魏兵反身便逃,夏兵鼓噪追擊。
追至魏軍埋伏之處,忽天降大風雨,自統萬城方向而來。魏軍逆風大懼,不敢出擊。
黃門太監趙倪遂勸拓跋燾主上雖是神機妙算,引敵入伏,奈天不助我,風雨方向正和我軍相逆,衝殺時看不清敵兵。且將士饑渴,不如陛下暫避,待來日再戰。
太常卿崔浩怒叱千裡製勝,正是掩襲不意。風雨突降,乃天助我也,何故避之!
拓跋燾聞言,大聲叫道崔公之言是也!
遂命擊鼓,揮兵迎前。混戰之中,拓跋燾身中流箭,坐騎受傷倒地,險些為夏兵俘虜。於是換馬再戰,親手刺殺敵騎十餘人,複殺夏國大將一名,夏兵由此大潰。
魏軍乘勝追擊,直到城北,赫連昌不及入城,奔逃上邽。
拓跋燾率數十部騎直追,徑入統萬城,被夏兵發覺,急緊閉四門,將欲剿殺之。拓跋燾見被陷於城中,忙以婦人裙裾係於長槊之柄,自城上吊落,方才勉強逃出,驚險萬狀。
此時魏兵大部掩殺而至,拓跋燾複命圍城,四麵攻打。
當時夏國無主,又值天色已黑,守軍自相擾亂,稍頃即被魏軍乘亂攻破,棄城而走。
魏軍進城,儘俘夏國王公後妃,獲馬三十萬匹,牛羊數千萬頭,珍寶無數。
次日天亮,魏主拓跋燾複進統萬城,見窮極文采、雕梁畫棟、壯大台榭,複摸統萬城牆,堅可磨礪刀斧。因而歎道蕞爾小國,使用民力至此,焉能不亡!
當日大宴群僚,敘論諸將之功。太武帝便請崔浩上坐,錄為頭功,詔命進爵東郡公,拜為太常卿。諸將皆服,並無異議。
畫外音崔浩為道家子弟,屬天師道門派。初受鬼穀掌門諸葛靚所囑,往附魏主,以暗助宋武帝統一中原。略展其才,便為魏道武帝所重,南征北戰,屢立奇功。至道武帝駕崩,又隨明元帝拓跋嗣南征,無論駐於高陵,或下臨河流、傍覽川域,崔浩皆論五等郡縣是非,評秦皇、漢武過失,好古識治,眾人皆服其言。嵩山道士寇謙之每次與崔浩相談,聞其論古治亂之跡,常通宵達旦,竦意斂容,無有懈倦。崔浩皮膚細膩白皙,如美婦人,性又機敏通達,長於計謀,常自比張良,自謂稽考古事,略勝一籌。
赫連定得報統萬城已被攻破,不敢再戰,遂急逃上邽,投奔赫連昌。太武帝拓跋燾於是率軍東還,以拓跋素為征南大將軍,與桓貸、莫雲留守統萬城。
大夏承光四年,魏太武帝拓跋燾派平北將軍尉眷兵出統萬城,圍攻上邽。
赫連昌不敵,複退到平涼據守。
太武帝欲一舉滅除夏國,複遣大將奚斤率軍抵達安定,與娥清、丘堆會師,為尉眷側翼聲援。不料奚斤軍中戰馬染上溫疫,大批死亡,士卒又缺糧餉,故隻好營造堡壘固守。
未幾軍中糧儘,奚斤遣部將丘堆率三千軍士,到周圍鄉村征糧。北魏士卒殘暴無端,大肆搶掠,對夏軍未加防備。
赫連昌乘機進攻,丘堆軍大敗,隻帶數百騎逃回安定。
魏軍得不到糧秣,奚斤及部將皆深感憂慮。監軍侍禦史安頡說道我等受朝廷詔命前來滅敵,而今卻被敵包圍,困守孤城,即令不被敵人殺戮,亦要受軍法懲罰,是進退皆無生路。而各位王公安坐平城,豈無克敵製勝之謀耶?
奚斤軍無戰馬,若以步兵與敵騎相攻,斷然不勝。隻有等朝廷派救兵戰馬趕來救援,內外夾擊敵人,除此彆無良策。
安頡若不決死以戰,遲早全軍覆沒,何能等到救兵來耶!不如決一死戰。
奚斤戰馬太少,決戰必敗。
安頡將軍中未死坐騎集之,可得二百匹。複求募敢死士卒出城攻擊,即使不能破敵,亦可挫其銳氣,鼓我軍威。將軍再若設伏突襲,定能生擒赫連昌。
奚斤麵有難色,猶豫不決。安頡不待奚斤下令,私與尉眷暗中謀劃,挑選精騎以待。來日赫連昌果來攻城,安頡遂率二百騎出城應戰。
赫連昌親自出陣與安頡交鋒,北魏決死隊皆識夏王麵貌,爭相圍攻赫連昌一人,不與其部從纏鬥。正值狂風突起,塵沙飛揚遮天蔽日,赫連昌抵擋不住,打馬逃走。
安頡在後緊追,引弓射倒夏主坐騎,赫連昌墜馬,於是被安頡生擒。
夏騎因風沙遮目而不能相救,直到逃回平涼,方知夏王已被魏軍所擄。
三月十三日,赫連昌被解到平城,見太武帝便下拜請降。
太武帝大喜,命其居於西宮,日常用具皆與己同,仿佛皇帝。又以妹始平公主嫁之,拜為常忠將軍,並封會稽公。神麚三年,又進封赫連昌為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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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既降,太武帝欲征南朝劉宋,一統天下。為解除柔然後顧之憂,決意集中兵力,先北擊柔然,然後南征。
神麚二年四月,魏主召集群臣,商議發兵北征,進攻柔然。
太後及公卿大臣擔心宋軍乘機北進,均竭力勸阻。尚書令劉浩等人恐不能說服天子,又共推夏國降臣太史令張淵、徐辯出麵,以天象為由勸阻。
張淵遂向魏太武帝進言今年歲在己巳,乃三陰之年,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亦不利於主上。
群臣齊聲附和張淵昔為秦國太史令,精通天文曆數,言無不中;嘗諫苻堅不可南征,秦王堅執不從,因而敗於淝水。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陛下不可輕舉妄動。
太武帝見眾口一辭,心中不快,卻不好拒納眾諫,便向崔浩使個眼色。
崔浩本欲奏本,見魏主以目示意,於是昂然上前,辯難張淵之論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則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義也。歲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之宿,於天文是為東方,應於江東而非應於北魏,則不妨征伐也。似公等俗儒誌意淺近,牽於小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我亦曾仰觀天文,見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據其占雲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彼蠕蠕、高車等國,皆旄頭之眾也,非必被我破之而何?夫聖明禦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雲“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諸公休言,陛下勿疑也!
張淵不敵崔浩宏辯,羞愧難當,勉強辯解蠕蠕居荒外無用之地,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製,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
崔浩說道公言天時是所職分,若論形勢則非卿所知也。蠕蠕舊為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複舊役,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高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我魏國精兵則不然。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與之進退,非難製也。且蠕蠕昔數次入侵我國,皆使民吏震驚,不務生產。今夏若不乘虛掩進,破滅其國,則至秋複來,我臣民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張淵、徐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則請試問,其西夏之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征?公等時事夏主,若知而不言,是謂不忠;若實不知,則是無術也。
當時赫連昌在座,張淵、徐辯等人自無事先預言,慚不能對。
太武帝聞言大悅,說道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矣哉!
於是罷議,決定北伐。
罷朝之後,崔浩回府,與天師寇謙之言及殿中辯論,哈哈大笑,得意至極。
寇謙之亦笑,忽正色問道此番北征蠕蠕,果可勝乎?
崔浩答道師傅精通天文術算,焉能不知此去必克。但恐諸將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大功不能全舉耳。
寇謙之連連點頭,拈須大笑你鬼穀門觀星之術,高出我天師道門多矣。
鏡頭閃回,補說寇謙之由來。
字幕寇謙之,名謙,字輔真,馮翊萬年人,祖籍上穀昌平,父寇修之官至馮翊太守,兄寇讚曾任南雍州刺史。
寇謙之早好仙道,有絕俗之心。自幼無心做官,一心傾心道教,每日在家裡誦經打坐,煉氣服藥,欲獲仙道靈效。但曆經數年依然如故,原身凡體。
一日,寇謙之到姨母家串門,見一傭工名成公興,形貌奇特,身體魁偉,於是征得姨母同意,帶成公興回家幫活。
寇謙之用《周髀算經》演算日、月及五大行星運行規程,始終不得要領,心焦火燎。
成公興無意到跟前視之,忽插言道先生算法有誤,不如以小人之法試之。
寇謙之心中厭煩,欲轟之而去,成公興微笑道似你這等,一生亦算不出。
寇謙之聞言大驚,遂依其教試算,果然一氣算出七曜運行規程。寇謙之驚奇愈甚,當下即欲拜師,成公興堅辭不肯,反倒請寇謙之收其為弟子。
寇謙之莫名其妙,隻得從之,於是共同研道,暗相默契。
成公興見寇謙之頗有慧根,於是道出真情我本是仙人弟子,因火燒仙宮,被師傅罰到民間,服勞役七年,並授道於你,以贖罪愆。
冠謙之驚喜不置,便問修仙之道若何?
成公興凡俗人世,皆為名韁利鎖所纏,物欲橫流,遍布街衢,非修仙學道之所也。先生如有意學道,當隨公興隱遁深山,未知是否肯舍人世榮華。
寇謙之欣然同意,於是齋戒三天,便隨成公興離家修道。先到華山,采得仙藥,服後不饑;不久複往嵩山,開始潛心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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