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最知曹昭儀心性，她一向不喜孩提哭鬨，將孩子交與她，怕是不妥。而敬容華年紀尚輕，日後自己有所生養，也不必憂心子嗣一事。恕臣妾所言，二者都不合適。”
“說了這麼多，那你覺得誰合適呢？”
晏清禾思索片刻，輕聲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慈愛寬仁；敏美人與衛嬪也無子嗣，可堪托付；再者，可效仿當年妙貴人生子一事，將江禦女晉為美人，由她親自撫育孩子。”
“罷了，朕再考慮考慮吧。”
晏清禾點頭，安安靜靜地坐著，並不言語。她知道，皇帝這關，她暫時是過了，隻是心裡卻忍不住泛起淡淡的漣漪。
沒什麼好在意的，反正這樣的試探，這樣的冷漠，自己不是司空見慣了的嗎？晏清禾剛開始心中僅存的對齊越的那對愧疚，此刻也成了心安理得。
齊越見她總是低頭不語，仿佛是對自己無話可說，心中也難免會默默歎氣。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與她無話不談，可有時卻總如今日般沉默。
他時常想，若是沒有那道橫在他們二人之間的溝渠，那該又是如何景象。
他明白她的沉默，卻也總是不服輸地用沉默來回應她，或許又隻是淡淡地說道，
“夜深了，就寢罷。”
或許會在那一刻，對上她那雙帶著哀怨、又有些憂鬱的明眸。
……
秋季一過，冬日便如約而至。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更為晚些，直到臘月才悄悄降臨，在下了紛紛揚揚的一晚後便覆蓋了京城。
自從上次壽宴之後，皇後鐵了心要做個遊離於俗務的隱士，往日每天的早會改為十日一次，宮務也都外包了出去，每日隻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撫育皇子，關心宮人。
至於上次尋訪雲隱大師之事，晏清禾雖婉拒了，但晏時仍舊是奉命去請，最後那和尚隻托晏時帶給皇帝一句話:皇子尚小，未可觀之。齊越聽罷，自覺這和尚在糊弄自己，便隻好暫時作罷。
由於皇後不再理事，如今溫暖後宮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晏清禾的頭上。往年雖說也理事，但終究範圍有限，如今算得上是主理後宮，收買人心、賺取威望這樣好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宮裡的小宮女、小太監也不過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孩子，更甚者父母早逝，無依無靠。有時並不需要賞賜錢財，往往隻需多添兩件冬衣、派太醫巡回診病、讓識文斷字的人給他們寫一封家書……便可安撫這些孤寂的靈魂。
在臘月的第一場雪之後，晏清禾召集了宮裡的嬪妃，邀她們一同賞雪品茶，也算是開了一場小小的茶話會。
永安宮，和風庭內。
厚厚的大雪壓彎了翠竹，庭外的宮人輕輕地掃著落雪。眾嬪妃聚在一起，雖不算寬敞，倒也熱鬨，彆有一番風味。
“江妹妹，如今你的身孕也七月有餘了吧？平時得千萬細心著，可彆出了差錯才是。”
晏清禾端莊地坐於上首，一身琥珀色的冬裝不僅雍容爾雅，更襯得她親切和藹。
“回娘娘的話，嬪妾一切都好，勞煩娘娘費心了。”或許是因著上次與陶婉然的閨房私語，江若華麵對淑妃對自己子嗣的熱切關心，總是不安，心中也難免對她多了幾分仇視。
“江妹妹，你可要好好養胎才是，”曹蘅笑道，“彆像妙貴人當年懷胎一樣，憂思過度，傷了身子。”
江若華聽不出其中的意味，隻是禮貌回道，“多謝昭儀關懷。”
晏清禾並不願舊事重提，一想到當年許氏難產血崩一事，她就心有餘悸；轉而又不動聲色地瞟了許玉容一眼，見她為提到自己而羞赧一笑，便放心了許多。
這兩年來，母後也沒有做過讓她為難的事情，瑤華宮又有曹蘅照著她，想必她也過得舒心許多。
每每與曹蘅閒談，她總是提到妙貴人喜歡在空閒時間給皇後請安，如今皇後“隱居”，她也依舊如此。雖不知她寓意何為，但隻要無事發生，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晏清禾繼而又轉頭望向李衛二人，她們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偷偷摸摸地在宮裡養皇子，也不知皇後的“隱居”是不是跟她倆學的。
“又安妹妹，舒窈妹妹，本宮早就聽聞你們繡藝了得，本宮這裡有兩張黑狐皮，留著也是浪費了，不如你二人拿起，製成冬帽或是披風，也是極好的。”
二人對視一眼，麵露喜色，但衛又安仍是溫婉拒道，“娘娘美意，嬪妾二人心領了。隻是內務府月供發放及時，另有各位姐妹贈送之物，如今娘娘另賞，妹妹倒不好意思了。何況這黑狐皮本不是嬪妾等能夠用的上的，又豈敢消受？”
晏清禾抿嘴笑道，“這原本是太後賜予我的，那時本宮也為此拒絕過，畢竟這黑狐皮也隻有帝王和王公能用，如今轉贈，二位妹妹是想製成後贈予陛下呢，還是贈予未來的襄哥兒，那全憑二位妹妹的心意了。”
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話音剛落，眾人臉上便出現了各異的神色。衛又安先是穩住李舒窈的歡喜，再接著向晏清禾道謝，“既是如此，那就多謝娘娘美意了。”
晏清禾點點頭，示意她不必客氣。
晏清禾深吸一口氣，宮裡的老人問候完了，現在該問候問候新人了。
“鳶妹妹，入宮的這一年，可還想家？伯父與從兄遠在宣府，一切可好？”
掃視了一圈眾人，晏清禾決定還是從自己的族妹先問起。
晏鳶對晏清禾這番突如其來的關心慌了下神，畢竟二人雖為姐妹，卻並不相熟。
晏鳶回道，“多謝娘娘關懷。臣妾和家中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擔憂。”
聽到連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族妹也隻是喚自己為“娘娘”時，眼底閃過一絲黯淡，但緊接著便說，“那就好，母後很是喜歡你，也喜歡有才情的女子，平日你多帶著幾位妹妹去向母後請安，母後必然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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