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來來回回
趙文傑躺在病床上,麵朝窗戶,背對顧然。
偶爾咳嗽兩聲,是劇烈運動、長時間跑步後的不適。
醫生、護士、患者圍了一圈,用惡俗一點的比喻,像是享用女體宴一般地圍著趙文傑。
一名護士替他擦著汗。
蘇晴給蘇小晴做檢查,確認自己的寶貝女兒沒事,蘇小晴很累,但也很開心,這比每天早上不溫不火的遛人暢快多了。
狗都累,顧然不累。
他麵色紅潤,稍微出了一點汗,發絲粘黏在肌膚上,很有男人的性感。
“顧醫生~”王護士遞來紙巾。
“看把你累的!”何傾顏接過紙巾,擦拭顧然的額頭,亮晶晶的雙眼緊緊盯著顧然的臉。
顧然擋住她的手,拿過紙巾,自己擦了。
“你不去嗎?”劉曉婷低聲對陳珂道。
“我去哪兒?”陳珂不解。
劉曉婷自語:“顧然腿好長,體力也真好,據說通過手指能看出下麵的長度,我感覺他不小。”
周邊的護士將耳朵貼過來。
陳珂趕緊拉了一下劉曉婷的病服袖子。
蘇晴瞥著何傾顏,何傾顏還以十萬伏特的超級媚眼。
顧然沒搭理這些,他對趙文傑道:“你輸了,按照約定,今天伱要認真陪家人散步。”
趙文傑看著窗外,一動不動。
顧然將擦過汗的紙放進白大褂兜裡,王佳佳收回想要去接的手,她的表情有點可惜。
“彆怪我把你逼得這麼狠,”顧然繼續道,“你每天都吃藥,喝味道很苦的衝劑的時候,是不是先用少量滾燙的開水融化,再摻溫水或涼水,將水溫降低到能入口的程度,最後一口將藥全部咽下去?
“我現在對你做的,就是用開水融化衝劑的環節。
“家人陪你散步,是溫水,如果沒有這一步,隻吞咽開水,是能治病,但也會燙傷你,讓你得其他病。”
“咳!”趙文傑咳嗽一聲。
“你不覺得我這個比喻很好?醞釀一下,完全可以寫成詩.”
“你敢在病人麵前寫詩,我扣你工資。”蘇晴警告。
“.我們說回病情。”顧然道。
“你彆管我,咳咳!”趙文傑咳道,“我待的越久,你們掙的錢越多。”
“是蘇晴掙得多,我要是讓你待久了,卷鋪蓋走出靜海大門的就是我了。”顧然笑道。
醫生、護士,以及其餘患者都被逗笑了,隻有趙文傑沒笑。
顧然繼續道:“彆把自己困在過去,待久了,就回不來了。”
他看著睡在床上的趙文傑,聲音輕柔,不像是醫生在說話,像朋友一起坐在夜晚的馬路牙子上,朋友的自言自語。
“佛說人死如燈滅,一盞燈,便是一份緣,一盞一盞的燈,你不要守在熄滅的燈旁,那裡隻有黑暗,去嗬護那些依舊亮著的燈,讓它們不要熄滅,也讓你自己光明燦爛。”
頓了一下,顧然輕笑道:“比如說你的妻子,那麼大歲數的人,提起你還會臉紅害羞,這麼可愛,你舍得你們兩人之間的燈熄滅嗎?”
“不,咳,是。”
“我親眼所見,什麼不是。”
“.燕子三十六,下個月才三十七,不是那麼大歲數的人,還小。”
顧然失笑。
他也不說了,彎下腰,伸手拍拍趙文傑的被子:“見到你父親,替我謝謝他的招待劵,就是度假村按摩師的手勁太大了!”
“都出去吧。”他轉身離開病房。
眾人都散去。
蘇晴用抱孩子的姿態抱著小狗,問顧然:“他能恢複嗎?”
“當然能。”顧然肯定,“過了抗拒和否認期,他會重新站起來,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這裡。”
“交給你了,如果你能讓趙文傑重新回到社會,我會為你申請獎金。”
“多少?”顧然眼睛亮起來。
“待定。”
何傾顏背著手,稍稍彎著腰,一直盯著顧然的臉看,眾人都當沒看見她。
“還有一件事晴姐,”顧然趁熱打鐵,“我覺得我今天的表現,完全可以加一分。”
“你知不知道,”蘇晴一邊撫摸著累得睡著的小白狗,一邊望著他,“謝惜雅的媽媽剛才叮囑我,不能讓你接近謝惜雅,覺得你不靠譜。”
“我不靠譜?”
“翻窗,和病人賽跑,整個所都看見了,大門外都有人在看熱鬨。”
“這是一種療法,聆聽病人的語言,進入病人的狀態,將病人從奇異思維中拉回來,我的戲劇療法可是.”
“病人家屬不認可,你說的天花亂墜、海城下雪也沒用,記住了,禁止踏入103。”蘇晴說。
何傾顏捏拳鼓勁道:“小然然,彆氣餒,我覺得她不是否認你的療法,而是擔心你太帥,會趁虛而入,和謝惜雅發生不正當關係。”
“.她隻是懷疑我的療法,而你在攻擊我的人格。”
“幸好你還有無死角的顏值,沒有人可以攻擊。”何傾顏說。
顧然喜歡她的聲音。
“謝惜雅畢竟是高中生,”陳珂說,“長得又漂亮,家裡人有這樣的擔心也在情理中,她不止是禁止你給謝惜雅看病,也禁止男護士進入謝惜雅的病房。”
顧然其實無所謂。
靜海的病人足夠多,他有的是爆金幣,不,證明他戲劇療法的地方。
可聽了陳珂的話,他忍不住沉吟道:“女高中生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抑鬱?看似關愛、實則是鐵籠子的母愛?”
“我看過病曆,”蘇晴說,“沒這方麵的跡象,具體情況,還要慢慢觀察。”
顧然點點頭,也不再去想,反正又不會是他的病人。
“那個,蘇晴、顧然,”陳珂開口,“我下午有事,和莊靜老師請了半天假,能麻煩你們幫忙照看曉婷嗎?”
“什麼事?”蘇晴覺得有點奇怪。
如果今天有事,為什麼昨晚會拜托她把蘇小晴帶來?
劉曉婷是陳珂的病人,確認是否適合寵物療法,自然應該是陳珂自己來觀察。
陳珂讀懂她的意思,歉意地解釋:“其實是今天早上才臨時決定的,我本來想等到周六周日,但莊靜老師建議我今天就去辦。”
“莊靜老師也對我說過,”顧然點頭,“早晚要做的事情立馬去做,小到打掃衛生,大到人生決定。”
陳珂笑著點頭。
蘇晴看顧然的眼神,不知為何有些意味深長。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當然僅限於體力。”顧然問。
陳珂還沒開口,他又說:“申明,我這是單純的同事”
“單純的同事情,我知道。”陳珂乾脆利落地打斷他,都學會搶答了,“謝謝,但不用。”
顧然點頭,不再說什麼。
陳珂返回辦公室,換了衣服,拿了包,離開靜海心理療養所。
為了節省時間,她直接打車去火車站。
坐在車上,她拿出手機,搜索‘海城’、‘癌症’、‘捐款’三個關鍵詞。
搜索結果中,當地政府網站排在第一個,上麵寫:海城一把手倡導關注癌症患者,自己帶頭捐款,呼籲各界獻愛心。
退出這個詞條,下麵則是什麼學校展開獻愛心活動,每個學生都捐錢。
海城國際高級中學的捐款更是誇張,就像壓歲錢五塊和壓歲錢一萬的天壤之彆。
還有經常上新聞的企業和集團,也紛紛捐款。
陳珂總算知道為什麼小時候經常組織班級捐款了,雖說錢是捐給了需要的人,但她依舊為權力的力量心驚。
如此之多的資金,僅僅隻是因為何傾顏的一條短信,然後她父親的一句話。
當然,權力也有限製,何傾顏父親想一句話辦到這種程度,也必須以給癌症患者捐款的名義。
陳珂不再多想,這畢竟是好事,何傾顏父親權力越大,籌集的資金越多,劉曉婷的病情真的很需要這筆錢,她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了。
以現在的陣勢,至少第一次治療的錢應該沒問題,陳珂心中略感安慰。
隨即,她又想到自己的事情。
她打算回南城,和喬一鳴說清楚。
喬一鳴追她兩年,她作為心理谘詢師,知道自己不能因為彆人的單純付出而內疚,那是一種捆綁。
人生不止兩年。
父母為孩子付出幾十年,孩子也有權利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真到了這種時候,她依舊沒辦法做到發一條短信結束兩人的關係。
她想麵對麵,不隱瞞、不回避地好好談一次。
“師傅,請問到火車站還有多久?”她身體前傾問。
“二十五分鐘。”師傅拽拽的,一種對海城交通了如指掌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