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怎麼破除夢境,睜眼的瞬間他就已心有明悟。
鬆開時鏡,商旻白緩步來到那個婦人身前,垂眸幾許,撥開她額前碎發。
跟婦人相似的眉眼,籠著一層淡淡悵惘。
夢境裡創造出來的人是假的,脫離了夢妖,連動都不會動。
但他卻盯著,看了很久很久。
擦乾婦人臉頰的血漬,少年猶豫,緩緩牽起了她的手。
刹那間,周遭景物流動起來。
“母親。”他低聲輕喚。
婦人睫毛顫動,驚愕地看著跟記憶中相比,身量抽高不少,脫胎換骨的少年。
長開的眉眼沒有半分她熟悉的神情,可也許是母子間心連著心的感應,還是讓她一眼就認出他。
“行昀,你是娘的行昀!”婦人聲音顫抖,手一遍遍,眷戀無比地撫摸他的臉。
空氣中流淌著濃鬱的血腥氣,味道無縫不入,刺鼻得令商旻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枷鎖。
見他不說話,婦人像是明悟了什麼,勾唇笑起來。
她沒有說彆的,隻是看著他,說:“行昀長大了,跟娘想得一樣,鼻子英挺,像你爹。”
“這眼睛啊,像你娘我!”
說著說著,聲音忍不住夾雜哭腔,隨後越來越大。
最後,婦人幾乎是把他抱在懷裡哭,“行昀啊,娘的行昀!”
記憶中還幼小的兒子,眨眼就換了個樣子。
再加上周圍這屍山血海的樣子,她還有什麼不明白?
商旻白握著她的手,貪戀地汲取上麵的溫度。
心像是浸泡在溫水裡,好溫暖,好眷戀,眷戀得讓人想哭。
“娘。”商旻白聲音朗朗,“彆哭了,我過得很好。”
婦人抬頭,通紅的眼眶中還有未乾的淚。
她撫著他的臉,母子相見,了卻遺憾,夢境支撐不住了,身形也開始一寸寸虛幻了起來。
婦人看著商旻白,目光柔和。
“行昀,你的字是你父親取的。昀為光明磊落之意,他盼你行正坐端,這是他最大期望。”
仿佛沒看到少年微震的模樣,她繼續說:“這麼多年,你也該放下了。”
殘破的府邸、崩散的靈劍,以及橫七豎八的屍首。
無數景象,寸寸瓦解。
消散成光點的婦人融入周圍,最後一聲輕語,宛如橫跨時間的距離。
“我跟你父親,還有你弟弟,從未怪過你……”
夢境瓦解的瞬間,兩人回到了院落中。
清風陣陣,拂動窗外樹葉。
一枚光點從夢境的碎片中飛躍出來,落入商旻白掌心,輕輕一吻後,消散。
“剛才那是神魂碎片?”時鏡的聲音輕輕落地。
“是我母親的。”商旻白道。
燭影搖曳,商旻白自知事已至此,身份定然是藏不住了,索性跟時鏡剖白。
原來他本名為滄溟,為幾百年前凡間滄家長子。
滄家為曆代修仙世家之首,因寂滅劍法聞名修真界,數百年來一直鎮守凡間。
但一切,都在他被預言出七殺命格那日被徹頭徹尾改變。
那一日,數個修真世家聯合幾大宗門弟子,前往滄家圍剿,滄溟被提前察覺風聲的家主,也就是他父親支出去。
但外敵來得太快,家主無力遣散其餘族人。
他離家三日,滄家與上門而來的人血戰三日,最終,滄家滅門,他得到消息趕回去時,父母親族屍骨已涼。
“後來我拿上父親的劍,找上昔日仇敵,以殺入道,當場築基,修為拔至金丹。”
燭光落在商旻白側臉上,影影綽綽,“但也因修為增長太快,在數人圍攻下重傷。在數百人圍剿下,我逃到逍遙宗。”
“後來,就成為了逍遙宗三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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