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京這一生都活的太過順遂,沒有經過什麼大起大落,即便母親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去世,父親緊接著出家,但他的還是超過了九成的人。
十來歲當家,還要撫養年幼的弟弟,但說實話,他並沒有外人以為的那種崩潰跟無助。
甚至於,他很享受那種即將大權在握的感覺。
他好像天生就該站在權勢財富的巔峰,去迎接屬於他的風雨與挑戰。
無論是群狼環伺,還是虎視眈眈,在他眼裡似乎都顯得如此小兒科。
十幾歲的時候他就在疑惑了,那些人為什麼會喜歡以卵擊石,為什麼會覺得顧家上百年的基業會因為他父親的離開而毀於一旦,為什麼會覺得他就一定擔不起身上這擔子,為什麼會想到舉全家族之力來挑戰他一時心血來潮的一次打水漂?
最後一個個輸的血本無歸。
最後漸漸看清他並不是什麼好惹的人。
最後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樣,去求他高抬貴手。
僅僅十年的光景,他就踢掉了所有對家。
而這幾年裡京城世家豪門幾經風波,各自廝殺,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隻有他穩坐在最高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所有人,不斷看著起高樓,樓塌了,循環往複……
就像是看著一群螻蟻在掙紮求生,在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鬥的你死我活。
看久了,就會覺得無聊,會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去做。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在無聊的宴會裡,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人。
就像是走進寵物店,到處都是溫順乖巧還甜美的小貓小狗,會撒嬌爭寵,而隻有角落裡的一隻,突然衝過來狠狠給了你一爪子,你給他一巴掌,他不僅不怕,還炸起滿身的毛,還要衝過來咬死你。
正常人不會喜歡這樣不聽話還咬人的小貓。
但顧九京不是正常人,他覺得有點意思。
隻是後來養著養著,漸漸發現,這不是一隻不通人性的畜生,而是一個蜷縮在角落沒人要的孩子。
一個彆扭、固執、卻滿眼都在渴望被愛的小孩子,一個從來沒有被人好好教養過的小孩子。
很難養,但他很想養,並且想要養好。
吧嗒,吧嗒。
不知道是不是被顧九京注視著的原因,時銘強忍著的眼淚突然變得更加洶湧,他一副要把牙咬碎的模樣,都沒能忍住淚水。
顧九京坐在躺椅上,第一次覺得,京城某些人說的或許並沒有錯——
自己有些時候,確實是個混蛋。
“沒有凶你,也沒有罵……”
說到一半,沒看見時銘臉上的情緒有任何收斂跟轉變,他立即就知道了,這樣的解釋不對。
“……”熟練地開口“對不起,我錯了。”
可這次的道歉似乎已經不再管用。
喻黎那樣活潑大大咧咧的性子,都能被他嚇到現在看見他都害怕。
更何況是時銘這樣敏感彆扭的人?
他剛剛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紮在時銘身上。
就像是把他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丟在地上,狠狠羞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