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落,夜色初升。
距離晚宴開始,僅剩下最後一個時辰。
被一隊士兵嚴密把守著的宮殿裡,赫連王妃語重心長地勸道:“乎林,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段時日你父王已經對你不滿,甚至將接待單於這樣的重任,都交到了你大哥的頭上。如若你大哥得到單於支持,今後赫連部王室當中,焉能有我們母子的地位?”
坐在赫連王妃身旁,麵帶憂色,眉頭緊鎖的男子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了赫連王妃一眼,“您多慮了。有舅父盯著,借赫連乎允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您不敬。”
拓跋部兵力強盛,在北蠻諸多部落當中,僅次於單於統領的呼延部。
比起赫連部……赫連部不擅作戰,十個赫連部的兵力加起來,也未必能與拓跋部扯平。
因此,哪怕赫連王妃僅僅是拓跋王十數個同父異母姐妹中的一個,在赫連部也備受尊敬,赫連王甚至為了她,特意更改了宗譜,將第一任王妃的名字,往邊上騰了騰地方。
赫連乎林絲毫不擔心,自己坐不上王位,就會讓母妃受到委屈。
見到他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赫連王妃隻覺氣不打一處來,越發痛恨將兒子迷得鬼迷心竅的大雍女子。
思及那女子未必能活過今晚,這才心裡稍微好受了幾許,歎息一口氣,說道:“乎林,母妃年紀大了,以後總歸要走在你前麵,你大哥一向與你不和,若由他繼位,等到日後我與你父王不在,你又該如何自處?”
“您都不在了,我還留在這裡作甚?”赫連乎林奇怪地看了赫連王妃一眼,坦言自己的想法:“到了那時,那我便帶著薇兒四處遊曆,帶她好好領略我們北蠻草原的風光,若有機會,再帶她回大雍轉轉,看看她的家……”
“我看你真是昏了頭!”赫連王妃氣得打斷赫連乎林的話。
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最後說道,“罷了,我是勸不動你了,你就留在這裡,好好想想,到底什麼才是你應該做的!”
說罷,她便黑著臉站起身,在宮婢的攙扶下朝外麵走了出去。
走出宮室不久,扶著她的宮婢忍不住小聲問:“王妃,今晚二王子那位心上人,可就……您不擔心二王子到時知道了,會與您心生隔閡?”
“難道如今他就會聽我話?”赫連王妃冷笑一聲,“為王者,哪有真心。那女子既然得了乎林的真心,就絕留不得。”
至於隔閡,或許會有。
但那大雍女子的死,用好了就是一劑猛藥。
赫連王妃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低聲吩咐身邊的人道:“做些安排,讓乎林看中的那位明薇姑娘輸了鬥舞,最好是讓赫連乎允的人親口說出這個結果。”
得了吩咐的宮婢,聞言怔愣了一下,隨即便露出恍然的神情。
王妃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真妙。
非但處理了魅惑二王子的大雍女子,還將這筆賬完全算在了大王子頭上。
隻要二王子記恨上大王子,就不怕他不生出與大王子的爭鬥之心!
隻要二王子自己有了這份心思,憑他的聰明才智,以及王妃與拓跋王的助力,王位將來豈不是唾手可得?
就在赫連王妃回到寢宮,讓宮婢為自己更換今日晚宴的宮裝之時,重兵看守的二王子宮中。
二王子赫連乎林望著窗外漸漸加深的夜色,眉頭越皺越緊。
母妃方才那一番話,他未必全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此時身旁安靜下來,他忍不住細細琢磨方才那些話語。
總覺得其中有哪裡不對勁。
忽然,他注意到夜色中似有一些亮芒,似乎全都是王宮當中,專為設宴所建的景陽宮那邊傳出來的,“招待單於的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