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說那個丫頭啊?”杜威歪在書案上搖扇子,“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她與沈三娘子有舊,我晚上遣管事把她送你府上去便是。”
沈卿一怔,這麼好說話的?他都做好被敲竹杠然後開撕的準備了。
氣勢被整的不上不下,尬道:“那便多謝杜郎君了。”
杜威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區區一個女奴罷了。”
沈卿心中很不是滋味,雖然他現在也是士族階層,但依然不喜歡這種隨意擺弄他人人生的輕慢態度。
得了杜威許諾,沈卿仍惴惴不安,腦補出一百零八種意外,自嘲道,他怕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心不在焉的等到放學,出了宮門就讓黑子駕車去直接去杜府接人。
聞櫻攔著,說道:“杜郎君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女郎回府等著就好,這樣上門太過失禮。”
該死的士族禮儀,上門還要先送拜帖!
回到沈府,他都沒先回漪瀾院,馬車就停在門口等著,半個時辰過去,人還沒來,沈卿坐不住了,下了車來回踱步。
“怎麼這麼慢!”
“女郎彆心急,杜府離得有些遠,三丫過來可能也需要收拾一下。”
就進去一天有啥好收拾的?就在沈卿按捺不住準備殺上門去時,一輛馬車從路口慢慢悠悠的駛來。
一位中年男子從車上跳下來,行禮道:“沈三娘子,老奴是杜府管事,奉小郎君之命給您送人來了。”
沈卿看向他身後的車廂,聞櫻會意,便要上前掀車簾,卻被府杜管事伸手攔住。
“這是何意?”沈卿麵色不善,臨了還要生事?
管事有些尷尬,“這丫頭的情況,不太好見人。”
沈卿沉下臉,“怎麼回事?”
管事斟酌了下措辭,回道:“昨夜,小郎君見這丫頭手藝好人也標誌,便想提她做通房,誰料這丫頭不識好歹,咬了郎君一口,郎君一怒之下就命人將她扔進……”
沈卿心臟咯噔一下,實在沒辦法往陽光的方麵想,現代女性也受不了這個啊!
“……犬舍裡,方才小郎君回來才放出來。”
沈卿怒不可遏,揮開管事親自上前,掀開簾子看清裡麵場景的一瞬,聞櫻發出一聲尖叫。
“啊——”
沈卿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上湧至天靈蓋,頭皮發麻,強忍著不吐出來。
聽見細微的痛吟,還活著!
“叫大夫!”
沈卿爬上車,想扶三丫都無處下手,他心中明白,叫大夫來也沒用,這時代又沒有狂犬疫苗,也打不了破傷風,傷口已經發臭,也隻是吊著一口氣罷了。
就是真有醫學奇跡,救回來活著也沒意思了,三丫的右手沒了四根手指,臉也毀了大半麵目猙獰可怖,身上更是沒一塊好肉。
“三丫……”她得有多疼啊!
沈卿聲音沙啞,安慰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任何勸慰在此時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風涼話。
“我來晚了,對不起。”
三丫費力睜開眼睛,氣若遊絲:“貴人姐姐……我……我隻是想讓家人吃飽飯,是我錯了嗎。”
“你沒錯,是這個世道不好。”沈卿雙眼朦朧。
“姐姐不哭,下輩子,我要去個庶民也能當人的世界。”三丫身體痙攣抽搐,“這個世界……庶民……太卑賤了……”
沈卿心如刀絞,他想到了路上的災民,想到了他們吃的麥麩。
“身為士族,我很抱歉。”
沈府的大夫跟著三丫一起上了馬車,用參片吊命回去見家人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