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了三四次才算把早飯桌兒擺好,公治明拄著雙拐,身後跟了一個寶藍衣衫,金冠束發的男子,兩人一前一後從內室出來,眼圈隱隱都透著些紅色,顯見兄弟生死重逢,都是掉了男兒淚。
丁薇更覺尷尬,趕緊又挪了挪飯菜,這才恭敬候在一旁。
公治明掃了一眼差點兒被壓垮的桌子,掃向丁薇的眼裡笑意更濃。
那公子卻打趣道,“虧我還以為你在這窮山僻壤吃了多少辛苦,瘋跑了三日三夜趕來,沒想到你這日子比皇宮裡那位都奢侈。這到底誰在逃難啊?我一個相府公子都沒吃過這樣豐盛的早膳!”
說罷,他也沒客套,坐在客位就動手吃起來。
許是當真餓得狠了,公治明不過喝了一碗紅薯粥的功夫,方大少已是吃了七八個大肉包子,三碗粥,小菜也劃拉了一半。
丁薇趁著這個空閒仔細打量這西京知名的好友兄弟。簡單說,公治明和方大少,一冷一熱,一冰一火。
公治明臉型刀削一般,棱角分明,顴骨高,眼窩深,濃眉大眼,高鼻厚唇,俊朗非凡,不怒自威。
方大少卻是圓臉,天堂飽滿,墨眉桃花眼,高鼻梁薄唇,眉宇間含了三分書卷氣,但凡說話就帶了笑,更顯倜儻,自有風流公子的氣韻。
不過比較而言,丁薇還是更喜愛公治明這樣的硬漢。即便神色冷了些,但心底卻是再善良溫暖不過。彆的不說,她這樣未婚先孕,差點兒被送去廟裡當尼姑的女人,他從未有過鄙夷之色,甚至多加照料,就足見男兒包容博大的胸懷了。
若不是他落難在此,她一個農家女子怕是與他根本沒有交集的機會。更彆說如今這般天長日久,兩廂吸引,感情滋生…
她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為自己爭取一個可以並肩而立的臂膀,為安哥兒找一個可以教導他長大的爹爹,為父母家家人引一條富貴通天路…
這般想著,丁薇不由得盯著公治明出了神。
公治明察覺,黝黑雙眸掃過時,不自覺就帶了三分笑意。這個女子就如同春日裡的溪水一般透徹,不必費心琢磨,隻一眼就能看出她心底的美好。
方大少吃飽喝足,一抬頭就見好友神色帶笑,驚得差點兒撒了剛端起的茶水,末了扭頭去問同樣笑眯眯的雲伯,“雲伯,是我眼睛花了嗎?天寶居然在笑!”
天寶?
“噗嗤!”丁薇本來剛剛回過神來,結果一聽方大少這話頓時笑出了聲。
她昨晚聽說方大少的字之後,還好奇公治明的字是什麼,沒想到居然是“天寶”這樣極具鄉土氣息的兩個字。
“咳咳!”雲伯掃過自家少爺的臉色,趕緊乾咳兩聲解釋道,“物華天寶,這是當日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親自取下的。”
物華天寶?
丁薇尷尬的咧了嘴,末了趕緊低頭裝鵪鶉。
沒文化不是錯,跳出來丟人現眼就太過了。
公治明眼見丁薇幾乎要把臉埋進了翠綠的衫子裡,隱隱露出一截粉白的脖頸,頭上兩隻朱釵懸著的流蘇遊蕩在臉龐,分外精靈古怪。
他抬手端起茶碗,藏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方大少沒有察覺好友神色有異,反倒對臉紅尷尬的丁薇極感興趣。一雙桃花眼打量了丁薇兩圈兒就道,“這是家裡新進的人手嗎?”
雲伯生怕他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趕緊解釋道,“這位是丁姑娘,這大半年來一直替少爺治傷。少爺今日能下地行走,都是丁姑娘的功勞。”
不想聽得這話,方大少卻是起身對著丁薇一禮到地,“姑娘救治了天寶,就如同救治了在下一般無二。日後姑娘但凡有所差遣,儘管開口,在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丁薇沒想到方大少如此重情義,又想起昨晚把他迷倒之事就更愧疚了,趕緊回了一禮,末了道,“方少爺折煞奴婢了,說起來,奴婢還要請方少爺恕罪。昨晚一時心驚,誤把少爺當惡人,害您受了苦…”
“什麼?”方大少猛然抬起頭,惱得又把丁薇打量了個徹底,末了嚷道,“你就是那個迷倒我的農家女!”
丁薇臉紅,硬著頭皮笑道,“正是。”
“我說你這姑娘,我不過是問個路,討碗水喝,你怎麼平白無故就把我放到了。這好在是誤會一場,否則我如今豈不是成了案上肉,鍋裡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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