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洪水,瘟疫,那些流落在外的彷徨無助,這一刻都好像被遠遠拋去了天邊,留下的都是溫暖和心安…
輕輕淺淺的呼吸聲終於變得綿長,公治明慢慢睜開了眼睛,起身替心愛的妻兒蓋了被,挨個在她們額頭親了一記,這才重新躺好,修長的手臂環著妻兒,好似懷抱了整個世界…
寧靜安逸的夜晚,永福宮裡卻有人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似野獸對於危險有種莫名的直覺,即便夜已過半,雲丫依舊睡不著,總是心驚肉跳不已。
她悄悄挪去窗邊,隱隱聽著外邊侍衛的腳步聲,眉頭緊緊皺成一團。待得扭頭見得床上睡得香甜的“丁薇”,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聽說今日皇上回來了,忙了一日政事,她本以為晚飯時候皇上會過來,到時候胡亂尋個借口讓皇上帶她們出宮走走,她就有機會把東西送出去了。
可惜,左等右等,宮裡都關門熄燈了,也不見皇上過來。想起當初主子在的時候,每日裡不用人去送信,皇上就巴巴的一日跑幾趟,說到底還是這個假貨沒有本事哄得皇上歡心。
“沒用的東西!”
雲丫暗罵,忍了又忍才沒有甩她兩巴掌,末了重新躺回床上,腦子裡卻是亂七八糟想個不停,結果早晨起來免不得又掛了兩個黑眼圈兒。
當歸帶著橘梗進來俯視“主子”洗漱,神色裡卻是掩蓋不住的喜氣洋洋,同雲丫倒成了明顯對比,惹得“丁薇”都不自覺往當歸跟前靠,吃飯也隻讓她幫忙布菜。
雲丫實在忍耐不住,抓了個空擋就上前笑道,“當歸,皇上不是昨日就回來了嗎,怎麼還不來探望主子?也不知道尋到了解藥沒有?”
當歸眼底閃過一抹嘲諷,手裡卻是照舊忙個不停。
“皇上回來就在處置朝政,想必今日就該過來了。妹子就是因為這個沒睡好,眼圈黑得跟筆墨塗過一樣。”
雲丫乾笑,伸手揉了揉眼圈兒,“是主子想皇上呢,昨晚說了一晚夢話,都沒敢睡實。許是宮裡住久憋悶,昨日嬤嬤帶小主子去莊園時候,主子也隨去小住就好了。”
“恐怕不是主子想出去,是你想出去吧?”
當歸一句話驚得雲丫差點兒白了臉,好在她緊接著又笑道,“你想出去玩,彆打主子旗號。主子這病症隨時發作,不能離宮太久,否則皇上就帶主子一起出門了。”
“啊,原來這樣啊。”雲丫做了失望的模樣,又道,“那我一會兒去光明殿守著,皇上下朝就請她過來看看主子。”
“你留下伺候主子吧,主子離了你一刻都不行。一會兒我過去…”
“不,我同你一起去,也好多日子沒出去走走了。”
“好吧。”
當歸似笑非笑的瞄了雲丫一眼,看得她越發心虛,卻也不願收回話頭兒。
待得吃了早飯,數著乾坤殿前的鐘聲,雲丫就扯了當歸出門,“丁薇”聽得是請皇上,也是趕緊喊了橘梗幫忙換衣梳妝。
公治明剛剛下了朝,方才瓊州府尹請罪的折子已經送到了。碰巧今日雲伯沒有跟著上殿,這會兒剛剛帶人送了茶水點心上來。公治明眼見殿裡沒人,就把雲伯請到椅子上坐了,末了說起七裡鎮之事。
雲伯聽完,好似想喝碗涼茶,但雙手卻抖得不成樣子。最後到底老淚縱橫,哽咽道,“先前老奴留在老家的長隨曾送過信來,一來老奴沒有空閒回去探看真假,二來也是不願相信壽兒…”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孩子在父母眼裡都是最乖巧聰慧的好孩子。誰也不願意相信自家兒子成了一個殺人惡魔。
“老奴總可憐他摔殘了腿,哪裡想到反把他嬌慣成了這個樣子?”
雲伯慢慢站起身,又直直跪倒磕頭,趴伏在地上,“謝皇上手下留情,饒了他一條性命,還給雲家留了香火。都是老奴…都是老奴教養不到,害得皇上為難了。”
公治明望著雲伯幾乎全白了的頭發,想起這麼多年相依為命,心頭酸澀,上前扶了老爺子沉聲道,“雲伯,這麼多年,沒你操勞,就沒有公治家如今的榮光。不論公治家將來如何,你都是公治家的長輩。我,還有安哥兒,薇兒,都會照料您終老。”
“謝皇上厚待,但老奴…老奴許是老了,最近時常覺得力不從心,怕是伺候不了皇上了。若是皇上準許,老奴想…想回七裡鎮老家教養庶孫。雲家出了一個殺人魔就夠了,再不能再毀一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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