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家裡人同他開了玩笑,畢竟他的好兄弟可是天下無敵的存在,隻有他欺負人的,怎麼可能在睡夢裡被人扛跑了…跑了…了
這實在是太過好笑,也太過驚悚。能在十萬人馬中,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需要什麼樣的實力,又需要什麼助力?
有內奸!
除了這三個字,他想不到彆的理由。但經曆了雲丫一事,不論是公治明身邊還是丁薇母子身邊,已經大清洗過一次,但凡有點兒問題說不清的人都被送走了。如今留下的都是共患難的老人手,或者就是暗營出身。若是這樣都不值得信任,那簡直就是防不勝防了,每日不用放心睡覺了。
這次出征,本來為了降低風險,貼身伺候公治明的人手,不是武侯府的老家人,就是暗衛,還有尉遲悔這個吃貨,雖然有時候耿直了些,貪吃了些,但絕對忠心…
方信怎麼也想不明白,恨得一拳頭砸在船頭的撞角上,崩得拳頭滲出了血跡。秦睿遠遠見了,到底還是上前勸慰,“方兄,這個時候著急也是無濟於事,不如等進城之後仔細問問,再想對策。”
方信自然也清楚這個,但怎麼可能不惦記,懊惱應道,“我同天寶自小一起長大,都是沒娘的孩子,都是受我家老爹的‘折磨’…先前他因為被陷害詐死,我也是了無生趣,後來萬幸碰到了丁家妹子,碰到了魏老爺子,如今若是再有事,真是…”
說這話,他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卻迅速被袖子抹乾。手下太過用力,眼睛又紅了三分,有些怕人。
“若是讓我知道誰敢傷了天寶,我必定將他挫骨揚灰。”
丁秦聽得心底有些酸澀,雖然那人如今生死不明,但他還是狠是羨慕。同樣都是沒爹沒娘,他還有好兄弟,有忠心的家仆,有嬌妻愛子。再看看自己,光棍一條…
“放心,那人不是無敵將軍嗎,厲害著呢,不會有事。”
“好,借你吉言。”方信心焦,也沒聽出他話裡的酸味。
很快,船隊就靠了碼頭,來不及卸貨,一眾船工們就都累的直接躺倒在船舷上,不眠不休強行行船,壓榨乾了他們最後一絲體力,終於到達終點,撐著拋錨停泊就再也起不來了。
“重重看賞!”方信隻來得及同接來的方家管事交代一句,甚至都沒同秦睿說話就直接爬上快馬飛奔進城了。
秦睿眼裡羨慕之色更濃,卻是拍了拍背著包裹的秦全,“走吧,去農莊。”
“好咧,主子。丁老爺子看得您回來,怕是要著慌了。”
秦全笑得咧了嘴,先前在農莊小住的日子,可以說是主仆兩個生命裡最自在安寧的時候,有時候,他們甚至隱隱把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家。聽得要回“家”,自然是歡喜。
秦睿聽得這小子在笑話自己當初常把苞穀當雜草清理,惹得丁老爺子心疼至極,於是抬手瞧了替她的腦袋,惱道,“這會兒都收苞穀了!”
秦全揉著後腦勺,臉上還是美滋滋的。碼頭從來不缺馬車這類代步之物,不過是十幾文銅錢就把主仆倆送到了丁家莊。
即便為了女兒的事發愁,但丁老爺子同呂氏見到秦睿主仆依舊很是歡喜,拉了他噓寒問暖,末了又張羅飯菜給他們墊肚子。
待得吃飽喝足,重新躺倒東跨院的大炕上,主仆兩個都是舒坦的直歎氣。
“主子,若是尋到您的父母同這裡的老爺子老太太一般就好了。哪怕家裡窮苦些,也沒什麼,起碼日子舒心。”
秦全忍不住感慨,可是說完他又歎了氣。這事擺明了不可能,畢竟誰也不會花大力氣偷了一個農家孩子送到大越去啊。
“睡吧,晚上陪老爺子喝兩杯。”秦睿丹鳳眼微微合起,掩蓋了裡麵無儘的悵惘和期盼。其實他從未奢求自己的親生父母會是這般慈愛明理,他隻想問問他們當初為什麼任由自己被人抱走?
隻要他們能說出一個理由,哪怕多不可信,他都寧願相信,所有吃的辛苦也都會煙消雲散…
不說秦睿主仆如何在丁家莊裡享受難得安寧溫暖,隻說方信回了一趟自家,眼見爹娘妻子都不在家裡,一問之下也顧不得喝口茶就直接又進了宮。
這幾日方家人幾乎是全家搬到了宮裡,方丞相要教導太子,要安撫朝臣,要處置政務,夜夜睡在光明殿暖閣裡。
方夫人同兒媳也大包小裹裝了半車,然後在丁薇驚奇的神色裡,直接霸占了東配殿同雲伯做了鄰居。
丁薇自然不肯,“攆”了她們娘倆回去,先前強征孩子們入宮,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她一時也分不清楚朝中文武重臣們,誰知的信賴,誰又打了小心思。但若說她最信賴的,還是方丞相一家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方家婆媳過來做“人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