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將近,正在外間整理的殘荷被突然闖進來的衛安嚇了一大跳,“你怎進來了?還一身血!可是公子受了傷?”
殘荷瞪大了眼睛,心底越想越怕,畢竟衛安如今隻在外院伺候,鮮少入內院,何況還是今日這般模樣!因而,她連著問了幾句,急匆匆就要去尋人來,“我,我去找府醫來,還得告知老夫人一聲。”
二房當家人不在,自然隻能去尋謝老夫人。
見她慌了神,衛安一把拽住了人,“哎呦,你先彆急。是公子讓我來的,尋你去內寢伺候。這事,也不能告訴老夫人,當心公子打斷你的腿。”
“可是遇了麻煩?”殘荷追問了一句,擔憂不已。
“你先去,不該問彆問。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強。”衛安催促了一句。
“好好好。我就去。”殘荷眼珠子一轉,口舌乾渴,是她亂了心緒,忘了聽竹院的規矩,這院裡的事情不論大小,都隻能聽公子一人的吩咐,便是真出了事,也得先問過公子才是。“是我暈了頭,規矩都忘了。”
衛安知曉她是擔心,特意囑咐道“公子的事,他自有分寸。你未曾跟著入京,有些事情今後遇見了,得多留一份心眼,遇事更要謹記莫聲張。”
“我記下了。”殘荷放下了手中的撣子。
屋內。
謝長翎身上臟汙的衣袍還未換,空氣中飄散著血氣,他坐在床邊,身旁的架子上放了一盆熱水,雙手瀝乾了帕子,繼而再轉過身去,細細擦拭著沈昭月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謹慎,似是生怕驚醒了那人。
到底是牽連了她,謝長翎心有愧意,更是在心下給那人狠狠記上了一筆。
溫熱的水汽沾染在臉上,半夢半醒之間,沈昭月隻覺得臉上黏膩的觸感似是噴射的血跡,忽而噩夢驚起,一雙靈眸猝然睜開,在看到謝長翎的那一刻,慌張扯住了被單一腳,整個人起身往床腳縮起了身子,“這裡是哪兒?”
“謝府,聽竹院。”謝長翎拉住了她的腳踝,怕她再動一下,就要撞到床頭的柱子上了。
沈昭月環顧了一周,這屋裡的擺設物件,確實是謝府的格調,桌角上的那盞白瓷青花瓶也是謝老夫人屋裡的,想必是謝長翎回府,特意送來添器。
“放開我!”被人拉扯了腳踝,沈昭月瞬時心下升起了怒氣,他怎麼隨意碰她?
謝長見她一臉氣憤,畏懼不已的神情,終是鬆開了手,而後又想起她那一句句的“我殺了人”,思忖兩下後,一向涼薄的語氣都軟了下來,破天荒的第一次與人解釋道“那刺客是衝著我來的,今日是我連累了你。”
將雙腿抱在懷中,沈昭月偏過頭,眼睫撲閃,小心問道“那,人呢?”
謝長翎當即懂了她的意思,“死了一個刺客,我已與府兵說過了,人是我殺的。”
“我不是有意的。”沈昭月解釋著,她並非真心想要殺人,她隻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若是彆的女子,謝長翎絕不會如此耐心,能將人帶回都是他發了偏心。可現在遇上她,謝長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她的心思,緩了自己的性子,耐心寬慰著,“那些本就是刺客,或許還是死士。即便今日不死,明天也會死。這是他們的命。”
命?是命嗎?那她的命呢?她平白無故遇見了刺客,又差點兒死了。那她的命呢?那一口氣堵在心裡,終於是浮上眼眶,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嗚咽出聲。
“抱歉。”這是謝長翎,第二次與人道歉,說出口的那一刻,他更覺無奈,他並不能控製所有的事情。
“我想回去自己院裡。”擦了幾下淚珠,好不容易,她靜下了心思,沈昭月望著對麵的人,眼神一定,求了一句。
聽著是求人,那態度卻傲然,是非走不可的意思。
內寢外,殘荷敲了幾下門
“咚咚”聲剛響,裡頭就傳出了一聲“進。”
可等殘荷推開門,掀起簾子後,人又再一次傻了,這,這沈姑娘竟然在公子的床上!
見此情景,殘荷壓下震驚,深吸了一口氣,“不知主子喚奴婢來,有何事?”
“幫她洗漱乾淨,再送她回去。”謝長翎起身,將手中的帕子扔到了水盆裡,目光未曾在沈昭月的臉上多停留一刻。
“是。”殘荷應了一聲,待到謝長翎退出了房門,她才轉過身來,瞧向了沈昭月,從上一次謝長翎特意問了句四房的事情起,她就已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沈姑娘,我讓人打些熱水來,隻是委屈您,先換上奴婢的衣裳了。”聽竹院從未進過女子,當下就能用的衣裳,也隻有殘荷年前新作的春裝了。
沈昭月識得她,殘荷早年嫁了出去,如今已是當娘的人了。“多謝殘荷姑娘。”
“沈姑娘識得我?”殘荷走近了過去,從盆中瀝乾了濕漉漉的帕子,正想上前擦一擦沈昭月脖頸上殘留的血跡,卻被她躲了過去。
“我都是當娘的人,哪裡是什麼姑娘。直接叫我名字就成。”殘荷笑了一聲,將帕子遞了過去“姑娘先自己擦擦,我去喚人打水來。咱們院子人不多,許多事都得親力親為才行。”
“好。”沈昭月這才發覺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可先前拿刀捅進去的感覺太過真實,實在是讓她後怕。“我,我不是嫌你,隻是,隻是不習慣外人碰我。你的衣服,很好。”
“姑娘放心,我明白。”殘荷眼中帶著憐惜,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遇見這番事,是當委屈了。
何況剛才謝長翎那般冷然的態度,定是傷了沈姑娘的心了。殘荷心想公子也是,怎連安慰人都不會?
要是被殘荷聽到謝長翎剛才那些話,怕是要按著腦袋鬱悶,什麼命不命的,哪裡是小姑娘家家能聽得事情。
等到躺在浴桶內,再一次洗淨了身子,沈昭月更是覺得委屈不已,她怎就這麼倒黴呢?想著想著,一股腦將自己埋進了水中,哭了起來。
“沈姑娘,可是洗好了?”殘荷在外等著,卻是突然聽不到裡頭的水聲,立刻喊了一句。
“怎沒聲了?”見裡頭沒人回,殘荷有些著急。
換好了衣的謝長翎剛巧聽見了這句話,心下一緊,一個衝動就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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